在6月4日「北京大屠殺」受難者30周年紀念日,加拿大《環球郵報》(The Globe and Mail)重新刊出了當年該報記者黃明珍(Jan Wong)的一篇報道,記錄她在北京飯店目擊六四當天、中共軍隊屠殺學生的過程。中共以暴力結束了那場學生和平民主抗議活動。下文是該篇報道的翻譯。
北京 1989年6月5日(星期一)
徹夜槍聲 遊客驚呆
天安門廣場東北側的北京飯店,是看到6月4日發生的暴力屠殺過程的最好位置。昨天,驚呆了的遊客站在他們的陽台上抽煙,看著坦克從酒店前面馳過。
他們聽著機關鎗掃射的聲音整夜未徹。昨天(6月4日)上午,他們看到軍人故意從後面向逃離的人群開火。
「他們瘋了,絕對是瘋了。」一名法國遊客驚恐地尖叫道。
生活仍在繼續。昨天,在軍隊對天安門進行全面的軍事攻擊以清除學生抗議之後,酒店的客人發現飯店餐廳只供應咖啡。廚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廚房裏哭著出來:「昨晚,我看到有太多人被殺。」他說著,握著門把的手在顫抖。
一名服務員來到一位客人的房間,這名客人也在哭,「為甚麼軍隊開槍殺人?」他問。
星期六(6月3日)晚上,門口的警察搜查了一個看似外國記者的人。他們沒收了那個外國人的錄像機和錄像帶。
酒店還鎖上了外門,住客不得不跳過一米多高的圍欄才能進入飯店。到6月4日凌晨3點,他們把所有人都鎖在了酒店裏,那時恰好是外面的部隊開始有目的地開槍射擊。
北京飯店的位置處於軍隊射擊範圍之內。紐約社會研究教授梅莉莎‧恩內(Melissa Ennen),在一顆子彈擊中她身旁的霓虹燈之後,決定下樓。一名美國遊客站在他的陽台上,他的脖子被一枚彈射的子彈擊中。
從北京飯店較高的樓層,可以看到長安街和天安門廣場的一部份。所以,住在這裏的人能夠看到屠殺的過程。
1989年6月4日(星期日)
一波波的激烈槍聲
凌晨1點,裝甲車發出貨運列車般的聲響,碾過鐵柵欄路障。
凌晨1點04分,人群把裝甲車圍困在路上。
凌晨1點18分,人群點燃裝甲車,裏面的兩名士兵被學生抗議者救出。
凌晨1點20分,在廣場南邊的某個地方傳來了第一聲槍響。
凌晨2點10分,在東側出現部隊。
凌晨2點15分,槍聲變得猛烈起來。
凌晨2點16分,抗議者開始出現大規模的恐慌。
凌晨2點20分,五輛救護車先後趕到。
凌晨2點23分,坦克轟隆隆地開進廣場。裝載著士兵的卡車呼嘯而來,士兵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向人群開火。硝煙瀰漫。
凌晨2點35分,激烈的槍聲。一排士兵,大約120名並排站,在廣場上推進,朝人群開火。成千上萬的人尖叫著跑向酒店,有些人跳過籬笆,但是跑到門口的人又轉身跑走。
凌晨2點48分,士兵們已經掃蕩大部份廣場。
凌晨3點,三輪車伕瘋狂地騎駛過去,運送一名受傷的男子。
凌晨3點07分,士兵就在廣場上開槍射殺。
凌晨3點12分,激烈的槍聲,另一波大規模驚惶失措的奔逃。更多的三輪車志願者運送受傷的人。其他騎車者幫助打開一條小路。
凌晨3點30分,人們試圖將公共汽車推到長安街上,形成路障。他們失敗了。
凌晨3點45分,東南方向傳來猛烈槍火;又一波人群驚恐地奔逃。人們一路跑過酒店後,向各個方向跑走。
中共領導人在看嗎?
凌晨4點,廣場上的燈突然熄滅了。人們估計學生們被壓扁了(to be flattened)。人民大會堂的一些燈亮著。中國(中共)的領導人都在看嗎?
凌晨4點40分,廣場上的燈光重新亮起。高音喇叭命令學生們離開廣場,否則面臨嚴重後果。
凌晨5點,天開始變亮。廣場上傳來槍聲,學生們正在被槍殺嗎?
5點23分,破曉。龐大的軍車車隊從東面開來。人們拚命想用公共汽車做路障,但沒有足夠的時間。地上大約有10具屍體。人們仍然騎著單車朝著廣場過來。
6點15分,憤怒的人群開始高喊:「衝啊,衝啊!(Strike, strike!)」
6點20分,11輛裝甲車和15輛坦克從酒店西側開過來,有些坦克剛好穿過由三輛推土機組成的路障。
6點52分,人們在酒店門前放火燒了第二輛公共汽車,很幸運,風向是對的,把濃濃的黑煙吹離酒店。
學生緩慢撤退 士兵追擊
上午7點,學生隊伍緩慢行走,用擔架抬著5具屍體。走在隊伍前面的人手持著紅十字標誌。
上午8點15分,士兵們手持自動武器追著人們開火。
上午9點15分,人們放火燒第三輛公共汽車。
上午9點30分,人群在增大。
上午9點46分,人們驚惶失措,奔向酒店方向。
上午10點09分,一槍打響,千人奔逃。
上午10點22分,士兵向東推進,接近酒店,子彈從背後射向逃離的人們,射向酒店的陽台。
上午10點25分,槍殺停止。20具身體躺在地上。一名騎單車的人就在酒店前面被從後面射中。在停車場有兩個血坑。
上午10點55分,人們小心翼翼地接近,試圖營救傷者。士兵再次開火,迫使他們逃離。人們極為憤怒。
上午11點22分,一小時後那些身體依然躺在那裏。沒有救護車到達。
上午11點48分,士兵們又向人群開槍,齊射3分鐘。不清楚有多少人被擊中。
下午1點57分,人群又回來了。士兵再次開槍。不清楚多少人被擊中。人們四處逃散。
下午3點30分,人群再次回來了。士兵再次開槍。不清楚多少人被擊中。
下午4點15分,開始下雨,人群散去。
晚上7點35分,人群又回來了。士兵再次開槍。不清楚多少人被擊中。
晚上8點50分,士兵們向人群開槍射擊了5分鐘。
晚上10點35分,10輛坦克和10輛裝甲車在長安街上馳行隆隆作響,偶爾發射機關鎗。頭一天星期六晚上,他們像一個電單車團夥在主要街道上無目的地來回咆哮。
1989年6月5日(星期一)
電閃雷鳴
凌晨1點,街道空無一人,但這更可能是因為雷電比坦克還要多的緣故。
閃電霹靂讓酒店的遊客匆忙來到他們的陽台上,因為這聽起來像迫擊炮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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