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課中的「春雨」

當然,不是所有的雨都是「貓狗雨」,雨中的情調啟發了許多騷人墨客,大作文章之際,也產生了一些膾炙人口,與「雨」有關的歌曲。這就讓我想起一首「撥動心弦」的小曲子──《春雨》,它是一首縈繞我腦中好幾十年的藝術歌曲,是「雨的思緒」之延伸,也連帶使我想起一些兒時上音樂課的趣事。

我就讀高雄中學時,受教於一位嚴謹的音樂老師,她的名字我可是忘得一乾二淨,那是因為她有個響亮的綽號叫做「諸葛四郎」,把她的原名給「罩」住了。哦,你要問我「諸葛四郎」是誰?他是近六十年前台灣的漫畫書中,頭頂上紮了左右兩個「芭芭頭」的少年英雄人物,那位音樂老師的髮型與漫畫中的「諸葛四郎」簡直是一模一樣。自從我們這群調皮搗蛋的小男生封她為「四郎」後,久而久之,她的原名就消失在我這日漸退化的腦海中,民國四、五十年代的雄中校友們也許都該還記得她罷?如果有哪一位老先生(可不是嗎?時光飛逝呀!)居然還記得她原名的話,不妨和我聯絡一下罷。

「四郎」歌喉圓潤,是科班出身的女高音,每次上音樂課時,必定先逼著我們這群十幾歲,喉結凸起,正處於「變聲期」的「小公雞」們(高雄中學是男校)跟著她吊高音嗓子,所以一小時音樂課下來,除了少數幾位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同學們可以使出童音憋上那高音之外,其他同學全都因提音嘶吼而啞了嗓門。您看我多會扯,簡單的「雨」這個字,讓我聯想起幾十年前那「小公雞被迫吊嗓子」的「痛苦」音樂課。「痛苦」?那還不是我信口開河,因為「四郎」在逼我們吊嗓子時,會在課室裏四處走動傾聽,聽到有嗓子吊不上高音的「小公雞」時,她手中那隻「巨大」的指揮棒,會「順手」不輕不重地落在他腦殼上,雖然不至於頭破血流,但還真是會讓我們疼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需要用手指頭去好好揉一下的。唉呀,這是我親身「體驗」過的,絕對不是瞎扯。

當然,她每教我們一首新歌時,都會自己先吊起嗓子唱一遍給我們聽,有一首名為《春雨》的歌,被她唱得比「黃蜀娟」那首與雨有關的成名曲《東山飄雨西山晴》還更要「纏綿悱惻」一些,讓我至今印象深刻。哦,你又「孤陋寡聞」啦?要問我「黃蜀娟」是誰?她是台灣的中國廣播電台主辦之第一屆歌唱比賽冠軍,後來成為民國四、五十年代,台灣紅極一時的大牌歌星之一。

那首《春雨》的歌詞,我居然在幾十年後都還記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的春雨,只是幾滴,像少女第一次的眼淚。我問你,甚麼是你第一次的悲哀呢?」

輕柔的曲子,短短的三十三個字,把濛濛細雨中的「少女情愁」,形容得淋漓盡致。

這歌詞描述的當然不會是「貓狗雨」,八成是所謂的「沾衣不濕」的綿綿細雨吧。當年我們這群「小公雞」們,沉迷於《中央日報》連載「臥龍生」寫的武俠小說「玉釵盟」,下課以後關心的、討論的,當然不是《春雨》的意境,也不是當時在《聯合報》連載的瓊瑤巨作《煙雨濛濛》(又是與「雨」有關的﹞,而是《玉釵盟》小說主角徐元平如何潛入少林寺,想要盜取「達摩易筋經」練功時,被閉關打坐的慧空大師逮到,慧空被他「為父復仇」的故事感動,乃將自己一身功力用「佛門開頂」方式,轉移到徐元平身上,那些接下來的曲折離奇故事十分扣人心弦,讓咱們「小公雞」讀得如癡如醉。一旦下了那「痛苦不堪」的音樂課,繃緊的神經放鬆之後,趕緊搶到教室後面貼在牆上的「班報──中央日報」去讀《玉釵盟》,壓根兒沒有閒情逸緻去討論那《春雨》裏的詩情畫意。

《春雨》的曲調算是典型的中國藝術歌曲,詞與曲的原作者,據說都是一位化名為「喬書子」的中學音樂教師喬音,好像民國二、三十年代就已廣泛地在大陸各地傳唱。1949年後,滿腦子「溫情主義」的喬音滯留大陸,如果「幸運」的話,只是遭批鬥後被關在勞改營裏「改造」思想,不過若是他的下場比這還要悽慘,我也毫不意外。(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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