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群：習近平與鄧小平改革開放的異同

8月22日，是鄧小平冥誕120年。在此前後，中共黨媒接連發表紀念文章。習近平在紀念鄧小平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發表了講話。一時間，「鄧小平」又成了網絡熱詞。有人認為，習可能要回歸鄧的改革開放了。

果真如此嗎？對此，持懷疑態度者也不少。因為習上台12年，一直在抑鄧（小平）揚毛（澤東）。而反習的人則一直在抬鄧反習。這裏，我覺得有必要對習與鄧的改革開放的異同做一番探究。

習、鄧改革開放的不同點

第一，習力主「黨管一切」，鄧則主張「有限分權」。

鄧小平為甚麼主張有限分權呢？原因有二：其一，1977年鄧小平復出工作時，中共黨政軍最高權力，都集中在毛澤東生前指定的最後一個接班人華國鋒手上。華國鋒是中共中央主席、國務院總理、中央軍委主席。鄧小平想推行他的改革開放主張，必須把華國鋒手中的權力分散。其二，毛澤東當政時，毛名義上只擔任中共中央主席、中央軍委主席，但實際上，黨政軍最高權力都集中在毛身上。毛的集權是導致十年文革浩劫的重要原因。

鄧怎麼「有限分權」呢？

首先把華國鋒的權力一分為三：由胡耀邦擔任中共中央主席（後改稱中共中央總書記），由鄧小平擔任中央軍委主席，由趙紫陽擔任國務院總理。

其次，在1982年修改憲法設立國家主席後，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分別有不同的人擔任。

再次，將黨權、政權、國有企事業單位的領導權等，有限下放。

習近平則主張「黨政軍學民，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又改回到毛澤東時代的「黨的一元化領導」。

習不僅身兼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三個黨政軍最高職務，還兼了十幾個委員會或領導小組的職務，如：國家安全委員會主席，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主任，中央財經委員會主任，中央外事委員會主任，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委員會主任，中央審計委員會主任，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組長，中央軍委深化國防和軍隊改革領導小組組長，中央軍委聯合作戰指揮中心總指揮等。

第二，習力主黨政合一，鄧則主張黨政分開。

鄧小平在總結毛澤東時代的教訓時，特別提到，「各級領導機關，都管了很多不該管、管不好、管不了的事」。

因此，鄧在1980年就提出「著手解決黨政不分、以黨代政的問題」。建議中央一部份主要領導不兼任政府職務，集中精力管黨，管路線、方針、政策。鄧認為，「這樣做，有利於加強和改善中央的統一領導，有利於建立各級政府自上而下的強有力的工作系統，管好政府職權範圍的工作。」

習與鄧的做法正好相反，在許多方面，改回到毛澤東倡導的黨政合一，以黨代政。

中共二十大後，習將國務院變成了中共中央的執行機構，現任國務院總理李強是中共建政75年來權力最小的總理。習將國務院港澳辦，改成中共中央港澳辦，將科技部改成中共中央科技委的辦事機構，另外成立中共中央社會部，將國務院的一些職能劃歸社會部。

第三，習向幹部職務終身制回歸，鄧則主張廢除幹部職務終身制。

從1980年開始，鄧小平多次談到幹部職務終身制的弊端，提出要廢除幹部職務終身制。

1982年12月修訂的憲法規定：國家主席、副主席，國務院總理、副總理，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副委員長等，「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這個規定標誌「黨和國家領導人」職務終身制被廢除。

1989年11月，中共十三屆五中全會上，鄧小平辭去中共中央軍委主席的職務，第二年辭去國家軍委主席的職務，正式退休。其他中共元老，包括陳雲、楊尚昆、薄一波等，隨後也卸任領導職務。

習近平在2017年中共十九大上連任中共中央總書記後，立即著手修改憲法有關國家主席、副主席任期制的規定。

2018年3月，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通過的「憲法修正案」中，國家主席、副主席「連續任職不得超過兩屆」的規定被取消。這意味著國家主席、副主席可終身任職。

1978年鄧小平實行改革開放以來，到習近平之前，沒有一位中共中央總書記三連任的。但是，2022年，習在中共二十大上實現了「三連任」。至今習也沒有選定接班人。不少人懷疑，習在中共中央總書記這個職位上，也可能想搞終身制。

第四，習對言論管控得超乎尋常，鄧曾主張有限言論自由。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上，鄧小平曾講：「最可怕的是鴉雀無聲。」「一聽到群眾有一點議論，尤其是尖銳一點的議論，就要追查所謂『政治背景』、所謂『政治謠言』，就要立案，進行打擊壓制，這種惡劣作風必須堅決制止。」「要重申『三不主義』：不抓辮子，不扣帽子，不打棍子。」

儘管鄧並沒有完全按照他上面說的做，但在1989年六四事件之前，中國還是有過一段言論相對自由的時期。

習上台12年，對言論的管控越來越嚴厲。因為習主張黨管一切，中共的黨媒姓黨，其它所有媒體也姓黨。

「媒體姓黨」意味著甚麼？意味著中國的所有媒體都必須「跟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即中共只許有一個聲音，那就是黨的聲音。

凡是被中共認為不與黨中央保持一致的言論，皆在封殺之列。

中共「紀律處分條例」專門對「妄議中央」作出處分規定。凡通過網絡、廣播、電視、報刊、傳單、書籍等，或者利用講座、論壇、報告會、座談會等方式妄議者，視情節輕重，分別給予警告直至開除黨籍的處分。

何為妄議？如何界定？皆由黨說了算。中共企業家任志強，就因為在2020年大瘟疫爆發後發表了一篇不點名批評習的文章，被習當局以貪腐的名義重判18年。

第五，習力主國進民退，鄧則支持民營企業有一定的發展。

鄧小平的改革開放，主要侷限在經濟領域，突出表現在對民營經濟的鬆綁。

鄧對民營經濟鬆綁的結果是，民營經濟貢獻了中國稅收的50%以上，國內生產總值的60%以上，技術創新成果的70%以上，城鎮勞動就業的80%以上。

但是，習上台12年，口頭上也說支持民營經濟發展，實際上，搞的卻是國進民退，即大力支持國營經濟發展，嚴格管控民營經濟。

2020年，一場對民營經濟的監管風暴席捲全國，輔導學生學業的教培行業、電子商務、網絡銀行、電子遊戲、網約車平台等在過去幾十年中快速成長起來的民營企業，都受到重創。

一批民營企業家，淪為階下囚。

2020年11月11日，河北大午農牧集團董事長孫大午和他的妻子、兩個兒子、兩個兒媳等家人以及一些公司高管等28人，被中共警方以涉嫌尋釁滋事、破壞生產經營等罪名逮捕。2021年7月28日，孫大午被中共法院以犯聚眾衝擊國家機關罪、妨害公務罪、尋釁滋事罪、破壞生產經營罪、強迫交易罪、非法採礦罪、非法佔用農用地罪、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判處有期徒刑18年，並處罰款311萬元。

第六，習改革開放受益者少，鄧改革開放受益者眾。

鄧的改革開放，雖然最受益的是少數中共權貴家族，但是，工、農、兵、學、商，各行各業的人，多多少少，都從中受益。以恢復高考為例，許多農民的子女，通過高考，改變命運。這是至今很多人懷念鄧的改革開放的重要原因所在。

習「改革開放」12年，哪些人受益了？習選擇性反腐打虎中那些沒有被習查辦的「老虎」「大老虎」「老老虎」「老虎王」，可能是主要受益者，比如，江澤民家族、曾慶紅家族、賈慶林家族、李長春家族、吳官正家族、賀國強家族、張高麗家族、劉雲山家族等。

除以上權貴家族外，中國廣大的中下層民眾，大多數都沒有得到實惠。這也是當今中國社會民怨沸騰的重要原因所在。

第七，習對外示強樹敵，鄧則「韜光養晦」。

十年文革結束後，鄧小平通過將中國的情形與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比較，發現中國與這些國家的差距非常大，於是，提出「韜光養晦」的對外方針。

何為「韜光養晦」？就是承認中國不是強國，而是「人口多，底子薄」，不能與頭號資本主義強國——美國爭鋒，低調行事，少說多做，爭取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向中共開放市場，為中共提供資金、技術、人才、服務等各方面的支持，在國際上儘量少樹敵，為壯大中共實力爭取一個有利的國際環境。

習上台後，覺得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很厲害了，拋棄鄧的「韜光養晦」之策，開始奉行「大國外交」「戰狼外交」，逐步走上一條與美國爭鋒之路。

2020年大瘟疫之年，習發起對美國的冷戰，標誌性事件有五：第一，1—2月，中共軍艦挺進太平洋中部的中途島軍演。第二，3月，宣布南海戰略核潛艇的「堡壘海區」建成。第三，6月，宣布對美國太空戰部署完成。第四，7月開始，從渤海到黃海到東海到南海到內地，發起四十多年來最密集的軍演。第五，8月25日，《人民日報》發表批判美國的長文，中心思想是：美國最壞，「中共國」最好。

結果是：中美關係惡化到建交四十多年來的最低點，中共與日本、南韓、菲律賓、印度、澳洲、加拿大、立陶宛等許多國家的關係惡化。

時至今日，環顧全球，中共沒有一個真朋友。俄羅斯、北韓、伊朗等極少數與中共關係密切的國家，與中共也是同床異夢，不過互相利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