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台詞、無CG特效，質樸如回到80年代2D動畫長片《汪汪夢裡人》（Robot Dreams，台灣譯名《再見機器人》），橫掃全球60多項大獎及提名，並獲得2024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提名。西班牙藉電影編劇兼導演巴伯羅柏格（Pablo Berger）在電影公映後特別致信香港觀眾：「《汪汪夢裡人》是我對紐約的頌歌，也是我寫給那些已不在我身邊的摯愛的一封情書。電影能在香港上映絕對使我的夢想成真！」人生中有很多的相遇，也有很多的錯過，究竟誰跑進誰的夢中，又要怎樣面對不得已的離別，當夢醒時分，彼此怎樣繼續前行？
《汪汪夢裡人》改編自繪本圖文小說，被譽為動畫版《星聲夢裡人》（La La Land）和《從前的我們》（Past Lives），配以懷舊金曲和細膩的城市面貌，重現80年代的紐約風情。故事講述單身狗狗厭倦了寂寞的獨居生活，決定購買智能機械人作伴。二人一拍即合，日夜漫遊紐約大街小巷。正當他們以為找到人生中的彼此，命運卻在一次沙灘狂歡後將他們硬生生拆散。狗狗帶著思念回復孤獨的生活日常，機械人則獨自躺在沙灘上幻想著再次回到狗狗身邊……在這場無盡的思念旅程中，有沒有一個重來的機會？
重拾傳統動畫 以充滿哲思的情節打動人心
「在創作《汪汪夢裡人》時，我主要參考了日本動畫，因為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吉卜力工作室所創作的動畫對我有着深厚影響，例如經典動畫《龍貓》、《魔女宅急便》，以及《千與千尋》等。此外，日本動畫大師高畑勳（Isao Takahata）的作品同樣也是啟發我創作這動畫的原因之一。」導演巴伯羅柏格如是說。
筆者初見《汪汪夢裡人》的海報，還以為是哪部八、九十年代的動畫片修復重映，仔細一看才知道這是部全新的長片動畫，特別以傳統懷舊風格製作，以簡單的線條繪製每一個動畫人物，甚至挑戰用默片的方式呈現角色情感。狗狗和機械人沒有名字，擬人化的日常生活和真實情形非常相似，看似簡單的情節，卻打動了不少觀眾的心。
看罷電影，原來一個好的故事，有能觸動人心的內容，遠比讓人眼花撩亂的搞笑、動作大片更有韻味，許多優秀的傳統動畫流傳至今，給人的啟發才是影片的精華。
（以下內容涉及劇透）
當美好的一切失去
電影的前半小時的節奏都是歡樂的，當孤單的小狗遇到充滿好奇心的機械人，成為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中央公園漫步、跳舞、溜冰，一起吃雪糕、熱狗，到百年遊樂場康尼島嬉戲，他們一同創造了非常愉快的回憶。機械人可以是小狗的戀人，也是陪伴牠的好朋友，共同走過的路充滿了童真和歡樂。懷舊英文歌《September》演繹出的浪漫和溫馨，讓歡樂的笑臉定格在中央公園跳舞的那一刻。
但《汪汪夢裡人》的故事並不如童話般有著單純美好的結局，快樂的時光就這樣停在了康尼島的海灘。當機械人和狗狗潛水後上岸，或是電量耗盡，或是浸水受損，機械人躺在沙灘上就再也起不來。動彈不得的它只能用憂傷的眼神示意，小狗費盡氣力也無法再重新讓它站起來。
這一天，竟然是夏天的尾聲，康尼島海灘關閉至明年夏天才會重新開放，小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機械人離開自己，那美麗的回憶只能存活在腦海中，在夢中重溫。小狗對機械人的思念和追尋令人感動，牠費盡力氣集齊維修機械人的工具，尋找進入康尼島海灘的方法，一次次嘗試，又一次次以失敗告終。
另一邊廂，機械人也做了許多美夢，重複夢到自己恢復自由，和向日葵一起跳舞，找到回家的路，與小狗重逢。哪怕回家時，見到小狗搬家，或者牠有了新的另一半，但能夠恢復自由身，對機械人來說都是美夢一樁。現實卻非如此，它的身體依然躺在海灘無法動彈，每次夢醒時分都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當愛成為往事 尋找療癒的過程
電影的後半部份，都聚焦在小狗和機械人分離後彼此的生活。許多評論談到這是一個大人看了會流淚的故事，細細體味，的確將人性中的善惡，透過動物化的情景表現得栩栩如生。
當機械人躺在沙灘上孤獨地度過秋天、冬天和春天，留下會動的眼睛和會做夢的大腦。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大腿被兔子們肢解，作為修船的零件，不知感恩揚長而去。不久有鳥媽媽來到它身邊築巢，它感受到小鳥在它身邊出生的喜悅，見證著小鳥寶寶的成長，以及對它濃濃的愛意。機械人雖然不會動，任人擺布，但它的情感是豐富的，它嚐遍了人間冷暖，也看透了人性中的善惡。最後在康尼島開放前，人類出現了，它夢想著人可以修好它讓它回到狗狗身邊，但更糟糕的結局是——它被肢解了，直接當廢鐵賣到了回收站。
如果說機械人那條線展示的是靜態的人性觀察，那麼小狗在這大半年中所經歷的，就是動態的現實生活。恢復「單身狗」的日子，它思念著過去，又努力重新展開新生活。
一次旅途中，牠認識到時尚的小鴨，一起釣魚放風箏，度過了美好的時光，卻也沒有避開分離的命運，當牠根據小鴨留下的地址找牠玩時，發現小鴨已經搬了家，到了歐洲生活。小狗的夢中，也交到了雪人朋友，帶給牠一段快樂的日子，但也只不過是夢。
回到現實，當牠滿懷希望等到了夏天，康尼島海灘重新開放，牠帶上工具衝向海灘，挖遍了機械人所在的那片沙灘，卻只挖到機械人的殘肢，令牠心碎。
此時此刻，故事就應該終結了吧，失落的小狗孤獨回家，機械人也不再存在。但故事還沒有結束，小狗逛商場找到了新的機械人陪伴，被送到回收站的機械人遇到愛心浣熊，把它的頭帶了回家，為它組裝了新身體，給了它新生。當小狗和機械人都各自有了新生活時，《September》再次響起，分隔兩地的小狗和機械人聽到音樂都情不自禁跳起舞來。那一刻，它們沒有重逢，卻勝似重逢。
當失去摯愛，或者一段珍貴的友情，或是心愛的物件，抑或離開了充滿回憶的城市，就像小狗失去了機械人一樣，這裡的「小狗」和「機械人」在你我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總有一個象徵。導演說：「這正是我希望創作電影《汪汪夢裡人》的原因——為了學會如何接受失去，並在失去後尋找療癒的方法。」
緣聚緣散，路仍然要繼續前行，既然無法回到過去，那就要學會擁抱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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