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載香港】龔子珊的冰雪奇緣 從長洲「包山」到世界「冰山」

從不下雪的香港，沒有冰山的存在，甚至連正式的攀冰訓練場都沒有。卻有這樣一位追夢少女龔子珊（Janet Kung），愛上了冰雪攀登運動，甚至辭去穩定的護士工作，投身全職運動員。在她走上攀冰之路的背後，有一位75歲仍在爬雪山的加拿大教練，成為她生命中的貴人。

2011年，Janet首次到美國美國貝克山（Mt. Baker）接受七日六夜的冰雪攀登訓練，當時是她初次接觸雪山，認識了教練Vince Poulin（中間黃衣者）。（受訪者提供）

香港人認識龔子珊，緣於她奪得2019年長洲「包山后」的桂冠，由於疫情停辦「搶包山」活動，如今仍是記錄保存者。睽違八年，繼2015年首次參加冰雪攀登世界賽事UIAA Ice Climbing World Cup後，今年年初她再次代表香港參賽，走過韓國、法國、瑞士、英國、芬蘭，憑著堅強的意志完成賽事，最難忘赴法國在零下二十度低溫下的攀冰過程，是她生命中難以忘懷的體驗。今年參賽榮獲世界速度16名，亞洲第10名，成績不俗。

Janet參與長洲「搶包山」比賽。（受訪者提供）

見證生死辭工追夢

「世界好大，好想在自己有氣有力的時候去看看走走，去多一些不同的國家，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喜歡新事物的Janet從小就參與不同的運動，露營、遠足、獨木舟、風帆、攀石、攀冰，她熱愛一切與大自然相關的運動。在獅子山下長大的她，從小就有一種不服輸的堅毅精神，更夢想走遍世界七大峰。攀冰，是她探索世界的開始。

Janet在香港進行戶外攀岩訓練。（受訪者提供）

Janet三年前從公開大學護理學課程畢業，順利找到護士的工作。不久後遇上席捲世界的疫情，經歷過最操勞的日子，在深切治療部見證病人最後的時光，也讓她比其他同齡人更早地思考生死問題：「其實每一天都有人去世，有時候望著一些很老的病人，會覺得他們一生勞碌，究竟他們的人生故事是怎樣的？我都見到一些臨死的人，家人通常都會跟病人講話，就算病人沒有反應，那時候我也會傷感，就會想，希望自己可以活得夠精彩，當我離去的時候，身邊的人都會替我高興。」她常常問自己一個問題，如果老後是否會後悔，如果不後悔的話就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我就快30歲了，希望趁我仍然年輕、有氣有力的時候，可以做多一些挑戰自己的事情，看看自己的能力可以發揮到多少。」

2022年秋季，Janet做了人生中一個重大決定——辭去相對穩定的護士工作，踏上她一直夢想的尼泊爾攀山之路：「我過去爬過最高的山都是四千米左右，六千米對我來說是挑戰，辭去全職也是挑戰，但我不後悔，不管前路如何，起碼我嘗試過了。」

Janet與攀山教練Vince Poulin（右）去年11月前往尼泊爾攀山。（受訪者提供）

17歲美國攀山打開冰雪大門尼泊爾冒險之旅再會75歲教練

愛上攀冰，還要從Janet的17歲開始談起，她當時獲薦代表香港童軍到美國貝克山（Mt. Baker）接受七日六夜的冰雪攀登訓練，當時是她初次接觸雪山，充滿冒險的經歷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加拿大教練Vince Poulin是她的啟蒙老師，教會她冰雪攀登的技巧。10年後，她再次踏上雪山之旅，與Vince Poulin一同到訪尼泊爾攀爬超過6,000米的雪山。

加拿大環境專家和註冊生物學家Vince Poulin（前）是Janet的啟蒙老師。（受訪者提供）

「Vince Poulin對我的影響很大，至今我們都保持聯絡，去年11月，我還跟現在已經75歲的他與他兒子Alex一起去尼泊爾爬山，我佩服他老當益壯，仍然如此有活力。」Janet講述，她去年首次挑戰位於尼泊爾的Ama Dablam和Mera Peak，就是受Poulin之邀前去，近乎兩個月的攀山之旅，給予她不一樣的生命體驗。「我真心佩服我的教練，到了75歲都可以有這樣的體能，還可以有這個魄力帶我行山，真的不容易。我都好珍惜這個機會，希望能夠在他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可以從他身上再學多些知識，他是一名環境專家和註冊生物學家，研究森林生態學，我跟他在一起行山，都學到很多關於大自然的知識，譬如冰川怎樣形成，為何會坍塌，甚至他可以跟我講述這座山的歷史和預計的未來模樣，這讓我大開眼界。」

Janet在尼泊爾攀山途中。（受訪者提供）

攀6,474米的梅樂峰（Mera Peak）一點也不容易，到達5,821米的高度時，在攻頂前夕，同行的隊友Alex遇到高山反應，父親Vince留在原地陪同兒子，Janet要獨自攻頂：「當時的風速達120公里每小時，就等於香港八號風球打風的風速，我都很想試一下是否上得到，我試著爬，但是真的太大風了，連直線都走不到，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放棄了。」

今次在尼泊爾攀山雖然未能登頂，但Janet相信已經盡力而為。（受訪者提供）

第二座山是6,856米阿瑪達布拉姆峰（Ama Dablam），他們準備攻頂時再遇到困難，Janet講述驚險又幸運的過程：「在我們攻頂的前一晚，因為太大風，山上有塊石頭跌落，砸斷了我們要攀爬的一條安全繩，所以不能攻頂。我又覺得好幸運啊，因為這塊石頭不是砸到我，也不是在我們攀爬的時候砸下來。」她形容，攀山都很講求「緣份」，並不僅僅是自己的攀山能力：「一座山是否讓你登頂，都好講機緣，看看有沒有緣份！『天時、地利、人和』都不能缺少，所以就會發現自己的渺小，亦都學會了謙虛。」這次尼泊爾之旅，雖然兩座山都離攻頂只有一步之遙，但她認為這趟旅程非常值得，是不可多得的生命體驗。

Janet在香港進行攀岩戶外訓練。（受訪者提供）

Janet在香港進行攀岩室內訓練。（受訪者提供）

代表香港赴五國攀冰外國選手行李丟失體驗友愛互助

冰雪攀登這一運動項目對於港人來說不算太熟悉，因為香港的亞熱帶氣候從不下雪，也沒有合適的訓練場地。Janet提及，真正的攀冰訓練最近的訓練場需要到日本和韓國，香港只能在一般的攀岩場或者戶外攀石場練習，效果不夠理想：「香港的攀岩練習場通常斜度不夠，高度也不夠，很難完全等同於專業訓練場。」另一個難度是低溫訓練，香港遠遠不足：「始終地理環境不同，歐美日韓冬天下雪，很多運動員從小就適應寒冷天氣，但是香港未曾有零下的氣溫，真的很難適應的。而且攀冰的時候不能穿羽絨服，只能穿輕便的保暖的長袖衫，戴的手套都好薄，在零下的溫度攀爬，整個人都凍僵了。」她描述，今年的UIAA法國那場比賽，戶外氣溫達零下二十攝氏度，凍到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握緊了冰斧，整個手已經麻木了，過程中要不斷熱身，才能讓身體有一點知覺。那種徹骨的寒冷體驗讓她一生難忘。

Janet赴法國參加UIAA比賽，在零下二十攝氏度的環境下攀登。（ROBERT HENDRIKSEN提供）

Janet解釋，攀冰和攀石身體的著力點不同，攀冰時須手執冰斧攀爬，要學會判斷冰斧的支撐點，有一定的技巧。肌肉的力度會用在前臂，有好多動作是要吊著自己，還會穿冰鞋踩牆，與一般攀岩的鞋是不同的。」攀冰賽事包括難度賽和速度賽，難度賽的賽道支撐點較少，要靠臂力和找對支撐點完成；速度賽主要是考攀爬節奏和速度，最快登頂者勝出。2015年時Janet首次參加UIAA，獲得世界速度排名21，今年參賽榮獲世界速度16名，亞洲第10名，比過往進步，她認為已盡力所為，希望下次可以繼續突破自我，取得更好的成績。

2015年Janet首次參加UIAA，獲得世界速度排名21。（受訪者提供）

2023年Janet在芬蘭參加UIAA比賽。（ROBERT HENDRIKSEN提供）

Janet參加今屆UIAA賽事走訪的國家包括韓國、法國、瑞士、英國、芬蘭，她是唯一一名來自香港的選手。雖說是在天寒地凍的情況下比賽攀冰，但她的心感到溫暖：「我認識到好多不同國家的朋友，他們都很樂意分享自己的經驗，甚至在生活上都願意照顧，譬如在芬蘭，有的隊員直接說『我家有房間，不用住酒店，你可以過來我家住』，好窩心呢！還有一次日本隊的行李不見了，冰斧和冰鞋都沒有了，第二天還要比賽，需要找到六對鞋，六對冰斧。當知道這個情況時，所有國家的隊員都來支持他們，毫不猶豫借出他們的工具，這讓我覺得很感動。」

談及未來的發展，Janet夢想可以開一間冰雪攀登運動學校：「希望可以給更多的青少年認識冰雪攀登運動，如可以有訓練場地會方便很多，也希望我未來可以繼續訓練新人，香港可以發展到這項運動，培養一些青少年參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