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實在在的統計數據，無論如何都騙不了人，除非像中國大陸一樣，連統計數據都是造假。香港政府統計處去年年中發表的統計數據已經確認，從2020年中至2022年中兩年之間，已經有26萬人離開了香港。如果再把時間放長一點看，所謂《國安法》制定之後，已經有超過30萬人離開了香港，包括了起碼14萬勞動人口。

過去一年多，香港的民調機構，包括「香港民意研究所」及中文大學的「傳播與民意調查中心」等等，都曾經發表幾份調查結果，一致指出兩年下來移民意願持續高企，都在25%-30%之間。這些研究報告中最值得留意的，是在那些承認有移民動機的被訪者之中，有三分之一其實已經在開始進行了相關的行動部署。

移民海外是一個代價高昂，而且有一定風險的選擇，一旦作出決定，也很難回頭。一般而言，根據人口學的研究，如果不計算動亂或其它突發性的因素，最終會把移民動機或意念轉化成為行動的，在世界各地都只會在七分之一至十分之一之間，而香港現時的情況是三分之一。可見現時對香港人構成的移民推力十分大，香港社會把人留下的拉力也在轉弱。

面對這個事實，特區政府的做法是一貫的鴕鳥政策。先是否認有移民潮，認為只是正常的人來人往；後來便開始指責某些外國政府乘着香港社會不穩定，撈取政治利益。林鄭月娥還是特首的時候，曾經一臉不屑說，將來香港經濟及社會回復穩定、大灣區大把機遇，移民海外的人就會回來。

但到了現在，數據越來越多，情況越見清楚，特區政府無法迴避，就轉而說要「搶人才」了。現任特首李家超上任之後，提出了各類所謂搶人才的措施，又設立專門的辦公室。政務司長陳國基就說，預計未來每年平均可以搶得3.5萬人，幾年之間，不但可以填補已經流失的14萬勞動力，還會爭取到更多人才來香港。

這樣淡化問題或者假作樂觀的說法，其實都經不起事實的驗證。近期有很多數據都說明了香港的經濟情況仍然沒有起色。稅務局在去年少發出了30萬份個人入息稅的申報表，這說明了超過14萬勞動力外移，顯然已經引發人才流失的溢外效果，連部份相關連的工作機會都一併流失。這本來就是人力資源理論的一個基本常識，特區政府無計可施，就只能視而不見，不承認問題造成的持續損害。但這些損害，不是權勢或官員否定或漠視就不存在的。

兩年多來，香港的經濟持續出現不同的問題，移民人數增加之外，外國投資者在香港登記的公司數字及辦公室都在減少，加上防疫政策的不合理，令很多人失去工作，但失業率沒有明顯上升，就業空缺也沒有大幅度增加，顯然是因為有不少工作崗位已經「自然流失」。

除此之外，財政司長已經預告，香港在這個財政年度會有超過1,000億的財政赤字，有研究機構說財政赤字可能會接近1,600億。這除了是疫情，除了是中國大陸的經濟情況轉差之外，部份理由也肯定是因為人才流失造成的財富效應。相關的影響是今年的整體經濟增長不但沒有如去年預期般有輕微的增長，還會出現明顯的衰退跡象。早兩個月前的預計，是財政年度完結的時候，經濟增長會是負3.2。到近日，已經有研究機構調整為負3.5，情況顯然仍在惡化。

去年底的出口數字，也意外地不但沒有反彈或減少跌幅，還大幅出現超過24% 的負增長，這是連續8個月的負增長，跌幅還一個月比一個月大。這是香港幾十年來罕見的連續出口同比數額下跌，對上一次如此差勁的表現，已經是68年前了，當時是因為韓戰爆發，全球對華禁運對香港轉口貿易產生嚴重影響而造成的。

綜合而言，即是說現屆特區政府上任後開始，超過半年間所推行的各種刺激措施，不但沒有效果，而且情況還在持續變壞。這些轉變，顯然都不能否認與人才流失相關。

單看政府2022年中發表的兩年年中數據，這兩年間流失的26萬人當中，包括17萬在經濟活躍年歲的人口，如果計算學齡兒童及升讀大學階段的青幼人口，也有11萬。即是說，香港流失的人口，不單是14萬勞動力及潛在的勞動人口，還包括大批年輕青壯的接班人。而在這兩年，香港的出生率也打破了歷年的新低。換言之，能走的，有部份會選擇離開香港；不能走的，因為各種理由要留下來的，也不敢貿然生兒育女。這會對香港的人口造成結構性的影響，對香港經濟及社會的潛在打擊，也會是長遠的。

根據在英國的「COOTL公民教育平台」及《追新聞》合作進行的最新一項調查結果顯示，過去兩年透過BNO 5+1計劃移民英國的香港新移民中，有近七成擁有大專或以上的學歷，這個比例較香港整體的平均數高很多。說明了流失的，都是對社會經濟作用較大的人群。

幾年間離開香港的大批人，有幾多會回流香港？根據林鄭月娥的樂觀說法，80年代之後香港雖然出現過幾次移民潮，最終都有不少人選擇回流。所以她認為只要中國持續經濟開放，大灣區有大量機會，這一波移民潮外移的，還會是一樣最終回流的。她這個想法，從政策分析的角度來看，忽略了「現實處境」這個重要因素。80年代中期及90年代初的兩次移民潮，離開的主要是基於對未來的疑慮，當年的「現實處境」還是比較好的，起碼法治、人權、自由，都有較令人安心的體制保障。當對未來的疑慮淡化或消失，當時移民海外的，便有較大的拉力令他們考慮回流香港。但引發現在這一波移民潮的，是現實的威脅，是香港社會性質的徹底被破壞，是香港原有的自由及人權不保，是原來的體制被摧毁，連《基本法》也不再得到遵守，這就是今天令更多人要考慮移民海外的「現實處境」。

在「一國兩制」被破壞，在「國家安全」這個偽命題下對香港原有生活方式的摧毁，令香港人移民他方的「現實處境」已經完全不一樣。只要這個「現實處境」延續下去，看不到移民海外的香港人會大批回流香港。

根據2021年底英國內政部進行的香港移民調查，已經發現有96%被訪者表明沒有回香港生活的打算。如果再看上述COOTL 及《追新聞》合作的最新調查，被訪者其中一些最主要關注，是想儘快投入英國社會、找工作、了解英國的歷史及文化。顯然，這一波移民最重視的是融入英國社會，在英國作長期生活的打算。對他們來說，移民顯然不是因為對未來的疑慮，而是感到現實的威脅，對現況的失望，對未來的失去信心。

移民海外的人，會大批回流香港嗎？官方所謂的「由亂及治」，或所謂大灣區的機會，對離開香港的人來說，會成為把他們重新拉回香港的引力嗎？看來機會不大。

原有的人力及人口流失，作為政府的不去檢討原因，不去想辦法把人留下來，只能透過各種放煙花式的做法吸引人過來，這顯然不是有效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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