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下來,北京及特區政府以國家安全之名作的政治打壓不斷,香港人的人權、自由及各方面的法治保障受到嚴重的破壞。香港賴以成為一個現代化社會、文明社會、國際金融中心的制度,已經陷於崩潰。
有人說香港正在高速「大陸化」,而事實也顯然是如此。而這種大陸化,就是要把在共產黨經營中國大陸社會的那種模式移植到香港。
這種模式,用一個最簡單的說法表達,就是「無法無天」,再無所謂法治。而所謂憲政或憲法,也根本毫無意義。
這樣的社會,壟斷公權力的集團不會受到制約,而且會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而不斷作惡。這樣的社會,注定只會災難不斷,就算一時的好景,也難以長期維持。對香港而言,在這種轉變下,有過的好景,也將難以避免會受到摧毁。
沒有獨立於行政機關及立法機關的法庭,就不會有法治;可以經常修改的憲法,根本就毫無憲政意義;可以隨意根據權力意志來作出詮釋的法律條文,也不可能構成法治。
73年來,中國大陸就是如此。香港有了那一條所謂《國家安全法》之後,過去兩年多就是變成如此;不廢除這一條《國安法》,恐怕香港以後都只會如此。
無論中共怎樣改寫歷史,怎樣透過政治宣傳來為政權塗脂抹粉,中共在大陸建政73年的歷史,事實就是這樣的一段歷史。
魯迅在《狂人日記》中說:「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竪睡不着,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
魯迅在1918年發表這段說法的時候,本來要鞭撻的是中國封建社會幾千年來那一套以「禮義廉恥、仁義道德」來包裝的虛偽禮教,也暗諷當時的北洋軍閥政府倒行逆施,令民國革命的共和理想變得遙不可及。
他可能沒有料到,在他發表這篇小說之後的30多年,以建立新中國,解放中國人民自詡的那一個所謂進步政權,會以更赤裸、更殘暴的方式來吃人。
而在字裏行間透出這個現代版本「吃人」的口號,就不再是「禮義廉恥、仁義道德」,而是先換上了「打倒剝削」、「階級鬥爭」、「解放思想」、「超英趕美」、「急步進入共產主義天堂」;到了推行改革開放之後,又再換上了「經濟發展」、「實事求是」;到近年,就再換上了「全面小康」、「文明復興」、及「大國崛起」。
在這些聽來慷慨高昂,容易麻醉人意識的口號背後,73年來的現實就是政治運動不斷。到了今天,不是又以「共同富裕」、「國家安全」這些說法來搞政治運動嗎?
過去那段時間,中共發動各種政治運動引發的非正常死亡人數,保守估計達到八千萬人,是日本侵華造成的非正常死亡人數的四倍。
而今天當政坐江山的那些國家領導人,可以不斷以「今天絕對正確」自居;以前出現過的種種邪惡及災難,就總是可以不斷檢討,不斷平反。
檢討了昨天的錯誤,平反了昨天造成的罪惡,然後就又可以在今天以絕對正確之說來繼續作惡,還不斷打擊打壓反對聲音及迫害異見人士,大不了明天才為他們作平反。
這樣的罪惡循環,73年來經歷了幾多次?簡單講,就是「今天的共產黨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否定昨天的共產黨」,但只要權力繼續被壟斷,人民繼續被專政,今天就只能由現在只可能是絕對正確的共產黨繼續把持權勢,繼續作惡。
而這個權勢集團,也不會否定可能要在明天為今天的行為作出檢討,又對今天發生的邪惡及罪行作平反。
但無論是換上什麼招牌,掛上什麼口號,這個所謂進步政權所做的一切,就始終如一,只是要以專政的名義鞏固其自身的權力,讓權力集團可以繼續盤剝國家人民,竊奪壟斷公權力,把國家資產變成私人財富。
今天的香港,不同的環節都已經露出了這方面的苗頭了。
香港過去有過的社會文明,是憑藉逐步形成及變得活躍的公民社會基礎上建立的。正因為這種現代文明,香港才能夠取得耀眼的經濟成就,才能夠成為東方之珠。
鄧小平說到要在中國大陸製造多一百個香港的時候,似乎只看到表面的經濟成就,看不到促成這種成就的現代文明體制。
到了今天,中共政權要堅持拒絕在政治體制上作出適應性轉變,因此難免又要走上回頭路,香港的文明體制,也避免不了受到破壞。因此,在過去兩年之間,中共的霸力便把香港的公民社會急步推向崩潰。
香港從殖民地時代逐步建立起來的公民社會,包括能與文明社會接軌的社會價值;以嚴格的專業標準來作導向,不受政治權力及行政權力侵犯的各種專業規範;在行政及議會權力以外的,有透過法律基礎賦權獨立運作的專業組織。
在資訊開放及民間監察觀念下,有開放的傳播媒介;在自由多元的社會氣氛下,有活躍的輿論空間;在權力制衡觀念下,也有一個以較合理方式組成的民意機關;在文官制度的專業官僚理性下,也有良好的機構管治體系;在人權受保障的情況下,也有各式各樣的民間倡議及監察組織。
有了這些,才能夠保證法治貫徹,公義能夠彰顯,政府不得不問責。失去了這些,香港就不可能繼續保持國際社會的身份及金融中心的地位。
如果一直有留意香港的各方面訊息及新聞,應該會發覺香港社會近來已經出現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轉變,也令人擔心有越來越多說明文明社會正走向瓦解的訊號。下次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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