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筆桿子」王力為何被毛打倒

上世紀六十年代，毛澤東在發動文革時，靠一批「筆桿子」打頭陣，對群眾進行宣傳欺騙。但「事成之後」，這批「筆桿子」卻沒一個有好結果的。

我們就主要根據《王力反思錄》一書的記載，和大家聊一聊其中的「大筆桿子」王力，回顧他如何為中共賣力，又如何被毛澤東打倒，遭秘密關押十多年。

王力是個甚麼樣的人呢？

他原名王光賓，1921年8月出生在江蘇淮安一個「書香門第」，父親以上五代都是秀才，不過沒人中過舉、當過官，都是以教書為業。

1935年，十四歲的王力受中共宣傳蠱惑加入共青團，1939年加入共產黨。從1939年到1950年間，他先後隸屬於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和華東局，主要做宣傳工作。

1936年，王力與其太太夏蔚霞在家門前合影。（公共領域）

1956年蘇共二十大開始批判史太林後，蘇共的內政外交發生重大變化。中共認為蘇共的做法不對，雙方的分歧越來越大，發生激烈論戰。

到最後，中共稱蘇共搞的不是馬列主義，而是修正主義。

在這場論戰中，王力成了中共最重要的筆桿子之一。

1960年，他進入中共在北京釣魚台國賓館設立的寫作組，從1962年12月15日到1963年3月8日，參與起草了多篇批判蘇共的文章。

期間，中共多次派代表團赴蘇聯，與蘇共中央談判，代表團團長有時是國務院總理周恩來、中共中央總書記鄧小平，有時是中共政治局委員彭真，代表團成員也常有變動，唯一不變的只有王力。

毛澤東的另一個「御用文人」郭沫若曾對王力戲言，說他「十下莫斯科、穩坐釣魚台」。

釣魚台國賓館寫作組，直接由毛澤東領導。王力他們寫出文章初稿後，先交中共政治局常委傳閱，然後由中央總書記鄧小平初步審稿，最後交給毛澤東最終定稿。

1963年，中蘇兩黨論戰進入白熱化階段，中共中央連發九篇文章，也就是當時著名的「九評蘇聯共產黨」。王力參與了八篇的寫作，其中五篇由他一人執筆。

「九評蘇聯共產黨」體現了毛澤東在國內外大搞階級鬥爭的極左思想，而將這套思想理論化、系統化，出力最多的正是王力。

短暫的政治生涯巔峰

1966年5月文革爆發後，王力最主要的工作，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最快、最準確地將毛澤東的「最高指示」傳達出去。

到1967年8月被打倒，15個月內，王力不僅為中共中央起草了大量文件，還為《紅旗》雜誌和《人民日報》撰寫了許多「重磅」社論和評論員文章，極力迎合毛澤東的「奪權」，「打倒走資派」，批判劉少奇「修正主義路線」的意圖；毛的一些指示、批示、談話等，通過王力的文章迅速傳播到全國各地。

毛對這些文章有很多批示，像是「寫得很好」；「此件我看了，認為很好，並作了修改」；「照發」；「此件很好，可以公開發表，並予廣播」等。

另外，十年文革中毛澤東整人害人、禍國殃民的最重要理論基礎——「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也是王力將毛的有關講話「整合」而成的，還被中共九大、十大、十一大奉為所謂的「社會主義革命歷史階段的基本路線」。

1967年1月，原中共中央宣傳部長陶鑄被打倒，毛指定王力為中共中央宣傳組組長，實際就是中宣部長，負責全黨的宣傳工作。

此時的王力，達到了他政治生涯的頂峰，成為毛最重要的「傳聲筒」。

王力在秦城監獄

但是，這個「頂峰」太短暫了。

不到8個月後的1967年8月26日，毛澤東在上海巡視時，對時任中央軍委代總參謀長楊成武說：「王、關、戚是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不是好人，你只向（周恩來）總理一人報告，把他們抓起來，要總理負責處理。」

毛口中的王就是王力，關是關鋒，戚是戚本禹。當時，這三人都是中央文革小組成員，是文革初期在毛澤東和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江青直接領導下，呼風喚雨的人物。

但是，毛就發了這麼一句話，王、關、戚這三大筆桿子，轉眼間全部被打倒。

王力最初被軟禁在釣魚台國賓館2號樓，之後被押解到北京西山一座別墅內繼續軟禁，由北京衛戍區看管。1968年1月26日，皇曆新年前夕，他被關進秦城監獄，一關就是14年。

據王力回憶，他到秦城監獄後，一直是單獨關押，無人審問。前五年不給放風，不給任何有字的東西看；每天24小時都有人從門上的小監視孔加以監視；睡覺不許翻身，必須面對著那個小監視孔。

他睡覺得床是兩條凳子支起來的破木板，一床破褥子，一床破被子；白天不許坐在褥子上，只能坐在木板上，還要坐在指定的位置上。同時，他連飯也吃不飽，更受不了的是只給非常少的水喝。

王力被打倒，不是大張旗鼓進行的，而是秘密進行的；他被打倒的過程，就是「被失蹤」的過程。被抓後整整十年，他的家人不知他人在哪裏、是死是活。

直到1978年，王力的女兒第一次獲准到秦城監獄探望，才知道父親下落。

就這樣未經審判，沒被定罪，王力不明不白被關押14年。

1982年1月15日，他收到最高檢察院特別檢察廳廳長簽署的「免予起訴書」，同年1月28日被釋放出獄。

但「免於起訴書」列舉的問題，全都沒有經過合法的質證與查實，不足為據。王力出獄也是不明不白。

14年的牢獄之災王力犯了甚麼錯呢？

有一種說法：因為他在黨報黨刊上公開提「揪軍內一小撮」；另一種說法是，因為他發表了衝擊外交部的「王八.七講話」。

關於「揪軍內一小撮」，王力在《澄清其它幾個問題的真相》一文中說：「王力不知道有『軍內一小撮』這個詞。武漢事件後，討論對「7.20」事件的宣傳口徑時，（中央文革小組顧問）康生提出不點（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武漢軍區司令員）陳再道的名，用『武漢地區黨內軍內一小撮走資派』的口號。康生給在上海的（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打電話，要汪東興報告毛主席，請毛主席批。毛主席批了。於是武漢事件的宣傳，就用了『黨內軍內一小撮走資派』的口號」。

「王力這時因為腿被（造反派）打斷，請了假，沒有工作，這個時期的宣傳工作不是王力管的。這時報上出現了一系列『黨內軍內一小撮走資派』的提法，這同王力無關。」

關於「王八.七講話」，王力在《現場歷史——文化大革命紀事》中回憶說：1967年8月7日，他奉命到外交部去了解情況，「沒有系統地發表甚麼講話，只有（在聽匯報時有）一些插話」，是別人把它整理成所謂「王八.七講話」，而「有些重要內容他們沒有整理進去」。

王力稱，他的插話「是根據毛主席的調子講的。差不多是（毛）主席的原話」。譬如「打倒陳毅」的口號，毛說過：「群眾喊打倒就讓他們喊嘛！」

再有關於紅衛兵辦外交的話，王力說：「我不是說『紅衛兵就不能辦外交？』我是說『能處理紅衛兵問題的人就能辦外交。』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毛主席的意思。」還有「有點權才有威風」，「這不是我的話，毛主席講過」。

王力還說，毛主席「早已看過王力的「王八.七講話」，並沒有說甚麼」。

那麼，既然王力說以上兩點都不是他犯的錯，毛為甚麼要打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