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睎乾：紀念中國特色的「新聞自由日」（影片）

5月3日，是所謂「世界新聞自由日」，於1993年由聯合國所定。這個日子，我們該如何紀念呢？

今天，無國界記者的「2022年世界新聞自由指數」新鮮出爐：在全球180個國家和地區中，香港由2021年的第80位，暴跌68位到2022年的第148位，而中國則排在175。

今天（編按：5月3日，下同），《立場新聞》兩位總編輯鍾沛權及林紹桐提堂，被控「串謀發布煽動刊物」；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及行政總監黃偉強，則因為涉嫌違反租契，被控「欺詐罪」，也在此日開審。

今天，零時左右，無綫新聞App忽然推播一串奇奇怪怪的訊息，如「yooooooo」、「testing 123」、「hi」、「堅持一国两制基本方针」、「比家超見記者」等。TVB難道想用這種別開生面的方法，證明香港新聞已經「自由」到黐Q線嗎？

「新聞自由日」的宗旨，自然是宏揚新聞自由，提醒政府尊重人權。顯而易見，這玩意兒在香港是多餘的，因為文成武德「比家超」已經說了：存在的東西就存在，並不需要捍衛。又何需你「提醒尊重」呢？

「新聞自由」這種虛無飄渺、聲東擊西的概念，是洋鬼子才會掛在嘴邊，藉以迷惑人心的。在中国，我們該務實一點，「以結果為目標」，不妨稱之為「萍水相逢日」，以悼念邵飄萍和林白水這兩名記者。

在中国從事新聞工作，首要記住的不是子虛烏有的「新聞自由」，而是1926年邵飄萍、林白水怎樣死。民國初年，據《北洋軍閥史話》作者丁中江所說，「軍閥們雖然蠻不講理，可是對新聞批評大體還能容忍」，新聞「是相當有自由的」。信不信由你。

但既有袋咗喺袋嘅「新聞自由」，邵、林又如何惹禍而死呢？

邵飄萍是《京報》創辦人，手頭闊綽，坐汽車出入公府，長相漂亮，衣冠楚楚，素有「報界梅蘭芳」之稱。他口才好，懂得跟達官貴人打交道，所以常常能得到獨家新聞材料。《京報》創刊，邵飄萍在編輯部親題「鐵肩辣手」四字，表示記者肩負重任，寫文章必須剛正不阿，無畏無懼。

邵飄萍在1926年4月26日被張作霖處死，罪名是「勾結赤俄」。實際原因是邵「站錯邊」，支持馮玉祥和郭松齡，在報紙撰文罵張作霖，結果在奉軍入京時掉進圈套，束手就擒，未幾即處決。

林白水是《社會日報》社長，生性冷傲，攻訐時流，譏評豪強，比邵更加辛辣。例如段祺瑞在就職通電中，自稱「公道砥平」（表示用人唯才，不偏不倚），但執政之後，段系人馬紛據要津，林白水就寫社論諷刺，標題為「段執政『私處墳起』」——可見林白水簡直是標題黨祖師爺爺。

林白水在邵飄萍死後數月，因為嘲諷了張宗昌部下潘復，再不巧碰上一個跟他有私怨、嗜血成性的憲兵司令王琦，結果也被草草槍決。林白水本名「獬」，字「少泉」，「白水」是他辦報時起的筆名，自言將「泉」字身首拆開，「願以身殉所辦之報」，詎料一語成讖。

兩人死後，有人發起邵飄萍、林白水追悼會，據高芝翁《古春風樓瑣記》說，現場有一副輓聯把兩人名字嵌進去：「一樣飄萍身世；千秋白水文章。」橫額是「萍水相逢」。

天下間所有軍政府都差不多，不會一上場就大開殺戒的。但大家也不要把他們一時半刻的「容忍」，誤以為是「尊重言論自由」。邵、林二人已經用生命示範了——在槍決之前，他們根本料不到有殺身之禍。

最後，我想講一個真實的笑話，紀念今天「萍水相逢日」。邵飄萍這位中國新聞史的烈士，原來曾應蔡元培之邀，在1918年北京大學新聞學研究會擔任導師，學生之一是毛澤東。毛澤東深受啟發，日後也辦刊物和創立通訊社，他當時說：「我可願做的工作：一教書，一新聞記者，將來多半要賴這兩項工作的月薪來生活。」

毛澤東的志願，後來真的實現了，不是普通實現，而是超額千萬倍的實現——毛主席及其黨的最大成就，本質上不就是做教育、做新聞嗎？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版文章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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