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再見其實是遙遙無期的,對此早已看慣似乎也早已看透。但是,我還是沒有足夠的微笑去面對離別的淚眼,去感受離別的傷感,所以,輕輕地說聲再見吧,然後轉身離去,請不要揮手。就把這一切權當是一次花開花謝日昇日落吧,而這種緣來緣去,何嘗不是這樣的一種宿命安排呢。
想來,人生的軌跡中,每天我們都在告別:清晨,我們告別昨夜的星辰與夢境,傍晚,我們告別一天的相遇與熟識。也許是因為這一切都會很快再來,我們從來不覺得這也是一種別離。細想想,有一些已經是再也沒有回來過的了,然而我們卻沒有生出那種離愁別緒來,大概是人生之中離別常有,而離別的滋味不常有吧。
第一次體味離別的滋味是當年送兄長求學,在月台上,看著車已遠走,忽然一陣難過,那種難過就像突然被遺棄而感到孤寂與茫然,於是感慨中寫下了《為何離別終須一送》。而後是大學畢業時,一個一個的送走,因為年年看那種送別的場面,覺得似乎是可以微笑著彼此祝福的,於是一開始就約好了誰也不哭,可是後來還是沒有誰忍住。那時就是有那樣一種滋味在心頭,似乎只有淚水才能解釋與釋然。
「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楊柳岸,曉風殘月」,「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前人用自我體驗為我們解說著各自的離愁別緒,也許別意各有不同,然而,「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這一點是相同的。這一千古絕唱,雖然說得太過朦朧卻也恰如其份:別離,真的都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別,是一種失,是一種本來自己擁有的東西,在自己眼前不可逆轉的一步步遠去,遠去!那一刻,對於這個「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感受,於是徘徊在「棄我去者」與「亂我心者」之間,讓別意生出了許多心緒:離別的悽楚也許是因為感到了所失的珍貴,離別的灑脫也許是看明了所失的必然,離別的達觀也許洞徹了失之所得。
蒹葭有霜水東流,別意無盡誰與同?人生或許就是為了告別而來,告別童年,告別少年,告別青春;……在告別每一個昨天中漸漸失去了天真,失去了熱情,失去了坦誠……,那麼,每一次告別,可曾引起過我們的深思:還有甚麼是我們不曾失去的,還有甚麼是我們不該失去的?
別君去兮!學會珍惜吧,珍惜一切的正在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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