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女詞人李清照,生於官宦之家,嫁官宦人家之子趙明誠為妻。早期生活優渥,夫妻感情甚篤,志趣相投,家庭生活充滿了學術與藝術氛圍,但趙明誠於新婚不久負笈遠遊,李清照無法隨他前去,幫忙打點行囊,備下菜食,為丈夫餞行。
相思兩地,離愁難遣,於是她寫了《一剪梅》,表達相思情愫: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子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一剪梅》抒寫因夫君外出而有所牽掛的秋日別情,面對荷殘蓆冷、萬物蕭瑟,觸景生情,思夫情緒縈繞胸懷。不論白天或夜晚,出外或者歸家,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心上之人;花落水流比擬自己的寂寞寥落,兩地相思難以消除。末了二句最是打動人心:柳眉剛剛舒展,內心又翻騰不已……
一直喜讀宋詞,尤愛蘇東坡、李後主、李清照的作品。
年輕歲月裏,字字句句低吟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沉浸在詞人傷別離、訴相思的情境中,以為別離必然多苦、相思必定難遣愁緒,當時善感思緒也藉由詞人的作品而得以紓解。及至年齡漸長,走過種種人生洗禮,如今再讀這些詞作,另有一番不同體會,深深覺得後人可欣賞其文學之美,卻不必以此態度面對別離。
無論出於自願或非自願,近年許多家庭都面臨夫妻、家人分離,一方必須遠赴他鄉謀職的情況,時下這種型態,儼然已成為現代牛郎織女,只是一年一會改為數月一會。每一個守候在家的妻子,必須照顧孩子、面對工作等現實生活,如果心靈像易感的詞人,見到秋日荷花凋零、觸著生涼的竹蓆,便和枕邊人不在身旁相連結,這樣的沉重,怎一個愁字了得?
自從外子離鄉背井遠赴中國大陸工作,許多親朋好友關心我「還好嗎?……」一直以來,我都是心思細膩、感情豐富的特質,因為神經線細微,雖不致傷春悲秋,但受外在波動所影響程度也相對高些。因此年輕歲月裏,遇到不適意時,往往愁緒難遣!
慢慢地,慢慢地、我體會到,紅塵俗世有太多令人不滿意的環境和人、事、物,更有許多人力不能掌握的無常,如果我的心,經常受外境影響而隨之起伏,豈不太辛苦了?
可是,這種「不以物喜、不為己悲」的自在,是一種深刻自我修煉,談何容易呢?
慢慢地、慢慢地,我發現「修行就在紅塵中!」因此有意識地掌控自我情緒,並以「倒推法」檢視自己,當失望、難受、擔憂或不安等負面情緒產生,會抽絲剝繭地找出源頭,剖析受到何種念頭干擾,藉由改變原有心念或期待,以維持心靈平靜。
近年面對多次冷冽刺骨的生命寒冬,身處其中感受深刻,而痛苦是改變的契機,藉此激勵自我,讓生命充滿喜樂。於是,當年那個女孩,不再多愁,浪漫感性中多了幾分理性。
如果能夠,他不會想要老大離鄉。
如果能夠,我也不希望他離鄉背井。
我清楚地了解,外子遠赴異鄉工作,是現實所迫而不得已的選擇;我清楚地明白,人生很多事不是人力所能掌握,一旦碰上了,設法在最短時間內沒有抗拒地「接受」,讓心不受影響,才是真正愛自己!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不能好好過日子,無法輕鬆自在,會讓遠在異鄉的他,更添一份牽掛。
以前,我的情絲過細,不斷地把自己網住了,不容易掙脫出來;以前,我看待事物定焦在「自己欠缺的」,不停地把福氣擋住了,向幸福說莎喲娜啦。
年過不惑,識盡人生百般滋味,逐漸學會了「記住今天很好的」、「體驗這一刻的好」,最重要是心靈轉個彎「只看自己所擁有的!」
深刻體認到,人的幸福與否,並非取決於碰到何種狀況,而是把不好的事往好的方向想;將簡單平凡的經驗,看成幸福;遇到不適意或生命逆境,不將思緒定格在「眼前我所沒有的」,才能讓自己從負面情緒抽離,使心情回暖,讓逆境中的心不起波瀾,進而感恩!
伴侶不在身邊,以前他所分擔的生活瑣事,轉移到我的身上;假日沒人陪我上市場,無法嚐到他做的美味滷牛肉、麻油雞;颱風前夕大雨滂沱中,我一個人採買大包備用品;孩子生病或出狀況,他不能分憂解勞。這些是「眼前我所沒有的」,慶幸現在能控制心念在先,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怨懟排斥,當下多半是愉悅或平靜心情。 (──轉載自「水珠兒部落格:結廬在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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