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自由委員會(CFHK)基金會上7月22日發表報告,指香港在促進俄羅斯、伊朗和北韓轉移資金和受限技術方面,發揮主導作用。另一方面,烏克蘭外長庫列巴25日訪港,會見特首李家超期間,促請港府採取措施,避免俄羅斯公司等利用香港,規避國際對俄羅斯的制裁。
翻查資料,港府在2022年10月以「回應傳媒查詢」名義發稿,稱回應美國國務院官員的言論,指香港一直全面實施及執行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施加的制裁,但是「個別國家可能基於其自身考慮,向某些地方施加單方面制裁,特區政府並沒有權力、亦不會實施其他司法管轄區施加的單方面制裁。」當時一艘屬於被制裁的俄羅斯富豪的遊艇到訪香港。上述報告認為,港府的立場是為迴避制裁的人「開綠燈」,包括俄羅斯油輪船主、為伊朗提供無人機技術的出口商。
上述報告題為《海港之下:香港在逃避制裁中的主導作用》(Beneath the Harbor: Hong Kong's Leading Role in Sanctions Evasion),透過總部位於美國華盛頓的全球安全非牟利組織C4ADS收集的公開數據,及企業記錄和其它開源數據,分析發現香港出口到俄羅斯的半導體,在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倍增,達到4億美元。
報告亦指出,去年8月到12月,香港公司已向俄羅斯運送近20億美元的貨物,當中有7.5億美元是美國和歐盟「共同高度優先項目」清單(Common High Priority Items List,下稱「清單」)上的商品,即能夠協助戰爭的高科技產品,如電腦記憶晶片及控制器。
2023年全年,香港到俄羅斯貨物總數中有46%,為「清單」中的物品。
被指向被制裁俄公司發貨 公司單位空置
報告點名18家公司,當中大部分都有在香港的地址,分別位於中環、灣仔、長沙灣等;不過亦有公司公開的地址註冊在莫斯科、挪威。
本報7月26日曾經到其中一間被指涉及向俄羅斯輸出「清單」貨物的「Corp-Link International Logistics Ltd」(Corp-Link)位於荃灣的地址,發現單位已經空置,但是大堂的水牌仍然有該公司的名稱。
Corp-Link於2009年成立。報告指出,Corp-Link去年12月在「清單」數據中的香港發貨人名單內,排名第九,並是118批價值213萬美元的貨物的發貨人,及以「代表」身份,出現在21個其他發貨人的658批貨物中。Corp-Link去年全年有75.6%貨物,為「清單」中的物品;其作為發貨人的貨物中,前15位的「國際商品統一分類代碼」(HS Code,全稱Harmonized System Code,為世界海關組織開發的貨物分類,下稱「HS代碼」),有13個為「清單」中的物品,當中集成電路位列前三。
「清單」的數據集中,Corp-Link被指向5間俄羅斯公司發貨,其中一間是被美國制裁、總部位於聖彼得堡的Global Key。Global Key被指協助另一家受制裁公司Radioavtomatika,履行多個俄羅斯防務合同。報告又提到,Corp-Link在多個聯繫俄羅斯買家與中國供應商的網站,用俄文賣廣告。
木炭肥料銷售商運晶片
另一間被指向被美國制裁的俄羅斯公司,輸出集成電路及其他「清單」貨物的「Piraclinos Limited」(Piraclinos),其位於上環的地址,現時則為一間健身中心。
報告指,Piraclinos自稱木炭和肥料銷售商,但是涉向VMK運送來自美國各大科技製造商的半導體。根據2023年12月的「清單」數據,其被指向被制裁的俄羅斯公司VMK發貨,運送超過250萬美元的集成電路及其他「清單」貨物,成為當月向俄羅斯運送「清單」貨物的第四大發貨人。當月的數據中,Piraclinos貨物中最值錢的,是一批價值203萬美元的放大器(amplifiers),是一種用於增強電信信號的晶片,據稱來自美國亞利桑那州的一家公司。但是該公司並不生產放大器,而是生產微型LED系統。報告認為,此可能是為了掩飾貨物的內容。
C4ADS收集俄羅斯海關在2022及2023年的紀錄,顯示Piraclinos運往俄羅斯的貨物,大多數是集成電路,沒有記錄顯示其安排木炭和肥料運往俄羅斯。
圖隱瞞真實運作
報告提到,Piraclinos的網站僅有一些庫存照片,沒有原創圖片或員工的詳細信息。本報翻查該網站,當中「關於我們」的部分,稱該公司的終端消費者客戶可以延遲付款,「因為我們公司使用自有營運資金,及客戶的預付款購買煤炭」。
另外,該公司2023年年報上,其只有一名董事和一名擁有者,二人報上位於塞浦路斯的地址。但是之後董事被來自吉爾吉斯的人取代,今年5月的年報等資料顯示,該公司擁有者變更之餘,董事亦變更為來自塔吉克的人。
報告認為,Piraclinos背後的真正操作者仍不明確,可能是一家空殼公司,可能與VMK本身有關。該公司似乎極力隱瞞其真實所有權和運作。
港公司疑幫伊朗軍方轉運石油
除了俄羅斯,有2間香港註冊公司HK Shipping Cooperation Limited(下稱HKSC)及HK Petroleum Enterprises Cooperation Limited(下稱PECL)遭報告點名,指其疑幫助伊朗軍方轉運石油。兩家公司同在2021年成立,兩名股東、董事、公司秘書及註冊辦事處均相同。
今年2月,一個名為PRANA Network的反伊朗黑客組織宣布,成功入侵一間與伊朗革命衛隊有關、名為Sahara Thunder的公司伺服器,顯示其曾經同上述兩間公司有交易。
根據Sahara Thunder的電郵,其與HKSC商討船對船轉運的細節,從前者的「母船」,轉移石油到後者的「子船」,當中更提及HKSC船隻擁有「清潔旗幟」(Clean flag),即未受制裁或限制的船隻。根據郵件,估計「母船」是一艘掛上南美國家圭亞那旗幟的油輪,船東為一家印度洋國家塞舌爾的公司。至於HKSC則提供一艘掛上巴拿馬旗的船隻,其船東為一家中美洲國家伯利兹的公司。不過,洩露的郵件沒有顯示最終條款,交易可能未達成。
期間雙方談及裝載日期為2022年12月9日至11日,地點為伊拉克的港口,特別指出「永遠不包括伊朗」(Always excluding Iran),卸貨地點則為馬來西亞或中國青島至大連範圍內的安全港口,價格為700萬至900萬美元。
另外,在Sahara Thunder與PECL的郵件附件中有意向書,列出從中東國家阿曼購買重質原油的協議。
意向書規定,每月購買400萬和100萬桶原油,兩份意向書的交付日期定於2023年2月中旬開始,交付條款包括在波斯灣的船對船轉運,石油將在馬來西亞或中國卸貨,與HKSC的安排一樣,並使用「清潔母船和清潔文件」(clean mother vessel and clean documents)。
總部位於香港灣仔的Orient Source (HK) Ltd,亦在報告中被提及曾經向Sahara Thunder,查詢輕質原油的銷售購買報價,涉及每月200至400萬桶的12至24個月的合約,交付條款包括在馬來西亞水域、印度西海岸、地中海或中國水域進行船對船轉運。
港府未有執行對北韓制裁行動
至於北韓,報告指其經常在公海上進行非法的船對船轉運,以進口精煉石油和出口煤炭,從而繞過聯合國的制裁,形容香港在北韓躲避制裁中扮演著關鍵角色。北韓通過在香港運作或聯繫的一個空殼公司網絡,掩蓋其進出口活動;香港還被用來清洗朝鮮盜取的加密資產。
但是報告指出,港府雖然在法律層面承諾執行聯合國對北韓的制裁,但是「幾乎沒有證據顯示政府有意執行這些制裁」。舉例香港公司Leader (Hong Kong) International Trading Limited,在2008年被聯合國指定為「代表朝鮮礦業發展貿易公司(KOMID)促成貨物運輸」,但是該公司每年提交年度報告到2013年,於2016年方通過自願「除名」程序解散,香港法院亦沒有該公司受到任何民事或刑事訴訟的記錄。
港公司遭聯合國點名
CFHK的報告亦提到,聯合國安理會北韓委員會在2022年3月的報告中指出,一艘化名為「F Lonline」的船隻,涉及改名以重新包裝為一艘新建造的船,以「洗白」身分,進行為北韓利益服務的非法活動。
「F Lonline」原名「Smooth Sea 3」,該船在2019年6月至7月由Rui He HK Marine Co. Ltd.持有,到同年7月至10月,由Cheng Xin Shipping Limited所有,並在10月更名為「F Lonline」。
CFHK的報告指出,Cheng Xin Shipping Limited為一間香港的空殼公司,成立於2016年9月,並於2022年5月,即聯合國安理會的委員會點名為制裁逃避者後,申請註銷公司註冊,10月通過註銷解散。報告稱,聯合國的報告發出後,與該公司相關的合法公司和個人都辭職,但是香港政府似乎並未對該公司或其持有人採取行動,而是被允許自行註銷註冊。
港府:被懷疑的香港註冊公司已被剔除註冊
本報曾經詢問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對CFHK的報告的回應,及近年有無調查涉違反對北韓禁令的香港公司,及執行聯合國或其他國家制裁俄羅斯、伊朗和北韓的行動。本報等候回覆期間,港府在7月31日發稿,稱《福布斯》雜誌一篇評論員文章,引述「反華組織」CFHK的報告,是「失實和毫無事實根據」,並「表示強烈不滿和反對。」
港府的聲明稱,不少被懷疑的香港註冊公司已被剔除註冊,亦有可疑船隻被拒絕進入香港水域,「執法部門會繼續根據法定權力,積極跟進所有懷疑違反安理會制裁的個案,並在有足夠證據時提出檢控」。另外,港府重申個別國家「基於自身考慮而向某些地方施加單方面制裁,特區政府沒有權力,亦不會實施有關單方面制裁」。商務及經濟發展局口頭回覆本報,稱可參見上述31日的稿件。
上述《福布斯》雜誌的文章,由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的資深研究員Olivia Enos撰寫,題為「香港經濟如今充滿風險(Hong Kong’s Economy Is Now Risky Business)」,形容CFHK的報告具有突破性意義,指記錄許多香港實體逃避制裁的案例,表明香港是一個反覆逃避制裁的角色,並正在成為非法金融活動的新興中心。
另一方面,本報曾經在上周發電郵詢問報告提及的多間公司,但到8月2日截稿前仍沒有收到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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