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蘇聯政治犯的納坦夏蘭斯基,分享了他獲釋後移民以色列,成為人權活動家的經歷。他表示,當對歸屬感和對自由的渴望都得到滿足時,才能擁有美好人生。他呼籲,自由世界的人們不要相信共產政權的謊言,要抵制覺醒意識形態。

夏蘭斯基:如果沒有甚麼可為之赴死的,就沒有甚麼可為之而活著的了。這就是為甚麼當民族主義和人權自由結合在一起時,就成為一個非常好的詞語。一旦你把它們分開,你得到的就是可怕的獨裁統治或空虛、淺薄的頹廢生活。

楊傑凱:今天的嘉賓是納坦夏蘭斯基(Natan Sharansky),前蘇聯異見人士、政治犯。他是一名猶太人,曾經被禁止從蘇聯移民到以色列。

夏蘭斯基:在以色列,人們渴望有歸屬感與自由,二者之間的聯繫比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都充份、深刻得多。

楊傑凱:夏蘭斯基現在生活在以色列,他維護猶太人的利益,繼續抨擊來自共產主義和極權主義政權的威脅,無論是已有的政權,還是正在興起的政權。

夏蘭斯基:很多持不同政見者都是這樣,包括我自己。讓我們氣憤的是,自由世界居然願意相信共產主義領導人的那些謊言。

楊傑凱:這裏是《美國思想領袖》節目。我是楊傑凱(Jan Jekielek)。

1.在蘇聯長大的經歷

楊傑凱:納坦夏蘭斯基,非常高興你能來《美國思想領袖》節目。

夏蘭斯基:謝謝你邀請我。

楊傑凱:很多看這個節目的人都會記得你。當然了,你是在蘇聯長大的,然後成了一名異見人士,有很多奇遇。請跟我們講講在蘇聯成長是怎樣一種經歷。

夏蘭斯基:我出生在蘇聯頓涅茨克市,當時被稱為「斯大利諾」,正是今天普京對烏克蘭發動野蠻侵略戰爭的中心。但是,在當時我成長的日子裏,沒有人能想像到有一天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會爆發戰爭。當時的這個蘇維埃帝國就好像全球人民友誼的基礎,共產主義世界的領袖,非常強大的國家,控制著三分之一的世界。

我們在沒有自由的環境中長大,因為從孩提時代起,就知道不能公開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而且沒有自己的身份,作為一個猶太人,在我的生活中沒有任何猶太元素。除了反猶太主義,我對猶太人一無所知。我們的生活充滿了「反猶太主義」。

在1967年之後,以色列取得的勝利對蘇聯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挫折和失敗。以色列以一種非常強大的方式進入我們的生活,因為全世界都在看,說你們猶太人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不管你願不願意,對這個世界來說,你和以色列是連在一起的,而你卻不知道為甚麼。

於是你就開始在私底下讀書,結果發現那裏有歷史、有人民、有文化、還有信仰,讓你想成為其中的一部份。就這樣我成了一名猶太活動家,其實就是猶太復國主義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這給了我力量,讓我為自己的權利、也為他人的權利、為自由而戰。這樣我就成了兩個運動的發言人:「猶太人運動」和蘇聯的人權運動。

然後我被指控是為美國效命的代理人,蹲了9年監獄。後來迫於整個自由世界的壓力,特別是來自列根總統的壓力,我成為戈爾巴喬夫釋放的第一個政治犯。然後我在以色列政府工作了9年,又當了9年「猶太事務局」負責人,該機構處理以色列和海外猶太人之間的聯繫。我有兩個女兒,八個孫輩,這是我一生命中最大的成就。

2.成為一名猶太移民運動領導人 

楊傑凱:你剛說的很多內容我都想談論的,但我們先從這裏開始。你說你開始看一些地下書籍,你看到了甚麼?你是否記得某個特定的時刻,突然意識到甚麼讓你改變了想法?

夏蘭斯基:事實上,我很早就意識到必須隱藏自己的想法。史太林死的時候我才五歲,我父親告訴我這個五歲的孩子:「你一生都要記住:奇蹟發生了,就在我們猶太人處於巨大危險之中的時候,史太林死了。這對我們、對猶太人都有好處。」但是他說當然不要對任何人講,言行舉止都要跟大家一樣。

我回到幼兒園,所有的孩子都為史太林的死而哭,我也跟著哭。他們唱著「史太林是人民偉大的兒子」的歌。我記得奇蹟發生了,史太林死了,我應該高興。我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是真的哭,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我一樣的哭。

這就是我作為忠誠的蘇聯公民生活的開始。那時,我就明白了,你不應該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那是讓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覺,你必須生活在這種自我審查中,這就是忠誠的蘇聯公民的生活方式。

所以我沒有自由、沒有身份,就像我說的,作為一個猶太人你沒有任何價值,除了意味著受限制、受歧視等等,沒有甚麼正面的東西。我是通過其他人了解自己的身份的,當以色列取得勝利時,人們對待你的態度就好像這是你的勝利,你明白這之間是有聯繫的。

然後,我就開始閱讀那些書籍,我記得有利昂烏里斯(Leon Uris)的《出埃及記》或是《猶太人的歷史》……突然間你明白了,這整個偉大的歷史並不是始於共產主義革命,它始於幾千年前的「出埃及記」的埃及。那麼你就很容易了解更多的本性,感覺自己是歷史的一部份,而不是隱藏你的思想、害怕或壓抑的歷史。這是其一。

其二,當你不再害怕,開始暢所欲言時,你終於可以讀到描述真實蘇聯生活的書籍了,你讀到索爾仁尼琴寫的生活……

你知道這種生活,也曾經偷偷談論過這種生活。就像身後某處不存在的世界,彷彿全都是幽靈般的人。突然間,這就成了你的世界。通過這些書,都變成了現實。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成為像個非官方發言人,這意味著我在連接異見人士的世界和外部的世界。所以通過一些外交渠道,一些遊客等等,我可以得到不同的書,然後我們往蘇聯各地分發。有一次,我給我紐約的朋友寄了一張字條,讓他給我們寄100本《出埃及記》,我們將在這裏發動一場猶太復國主義革命。

這本關於猶太歷史的書對人們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他們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覺得可以改變所有的現實。同樣的還有索爾仁尼琴的書、薩哈羅夫(Sakharov)的書信,以及其它許多很棒的書,我們開始閱讀其中的一些。

3.民族歸屬感和人權自由都獲得滿足 才是完整愉快的人生

楊傑凱:所以你有點在扮演雙重角色了,是吧?一方面,你很努力地……我猜你在蘇聯猶太人中點燃了猶太認同感的火焰,當然這樣的猶太人數量很大了。但另一方面,你也表現得像一個普通的異見人士,反共的、持不同政見者。

夏蘭斯基:是的。我說過,當我在兩個運動中都很活躍時,在猶太人民族復興運動中,同時也在爭取人權的運動中,雙方都給我施加壓力或警告我:「你必須作出選擇。你是民族主義者還是普遍主義者?你是只關心自己的群體還是關心所有人?你必須作出選擇。」

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麼搞是絕對錯誤的,你沒必要非得作出選擇。事實上,如果說現在我有力量為每個人爭取自由、爭取人權,那只是因為我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這是力量的來源。當我默默無名,沒有任何身份時,我生命中唯一的價值就是活下去。

我從小就知道,因為你是一個猶太人,就得在物理、數學和國際象棋等方面都要是最好的,因為要活下去就得這麼做。除了活下去和職業,沒有別的價值。然而,當你一旦了解自己的身份,你就突然想要歸屬某些大於自己的東西。那麼這種以自己的身份回歸自己族群、回歸自己歷史的渴望,比你自己的職業更重要。然後你會覺得自己足夠強大,可以為世界價值觀而戰了。

所以我一直覺得,直到今天依然覺得,那種企圖把身份世界和自由世界分開、割裂開來的做法是絕對錯誤的。真正完整愉快的人生,是當人們對歸屬感的渴望和對自由的渴望都得到滿足時。

4.身處自由世界 人們也不敢說出真正的想法

楊傑凱:太精彩了!我想談談你之前提到的那種「雙重思維」。因為你最近在「Tablet」雜誌上寫到這一點。你描述的那種不說出自己內心想法的觀念,實際上在我們現在的社會中是非常普遍的。

夏蘭斯基:我想說,非常令人擔憂的是,隨著共產主義的失敗,我們打敗了共產主義,我期待會消失的事情又以列寧或馬克思主義現象的另類形式捲土重來,及它如何在自由社會中重現。我在這一系列中看到,整個世界被分為壓迫者和被壓迫者。被壓迫者總是對的,而壓迫者總是錯的。

人權是一種相對價值而不是絕對的價值。因為每種文化都有自己的價值觀。在你的文化中,人權受到重視,而在另一些文化中則不然。所以一切都變得相對了。突然之間就沒有絕對值了。

那麼可能最令人擔憂的是所謂的「政治正確」哲學,實際上是指,你的說法不應該與當時官方的說法不一致。結果, 你看到的不是在蘇聯,出於對「克格勃」的恐懼才發生的事,而是在自由的美國,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公開談論自己的觀點。

我記得第一次是很久以前,15年前,當時我作為以色列政府一位處理反猶太主義等問題的部長,首次出訪美國的大學。我在校園裏和很多猶太學生交談。突然,其中一人向我解釋說,她非常想在支持以色列的信上簽名,但她知道她的教授們會不喜歡的,這可能會影響她的職業生涯,所以她決定沉默兩年,等她的職業搞定之後, 她再開始講話。

當時可不是在莫斯科大學,而是在哈佛大學商學院研究生院。身處自由世界的中心,人們卻不敢說出他們真正的想法,那還是15年前,今天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未完待續)

夏蘭斯基回憶說,他15年前遇到哈佛大學商學院研究生院的一位女學生,當時還在上學,該學生告訴他不敢公開談論自己的觀點,擔心會影響她的職業生涯。圖為哈佛大學校園。(劉景燁/大紀元)
夏蘭斯基回憶說,他15年前遇到哈佛大學商學院研究生院的一位女學生,當時還在上學,該學生告訴他不敢公開談論自己的觀點,擔心會影響她的職業生涯。圖為哈佛大學校園。(劉景燁/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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