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裔的NBA 球星埃內斯坎特弗里德姆,因為捍衛人權而遭到中共政府和土耳其政府的打壓和威脅。他表示,中共政府長臂管轄的不僅僅是NBA,呼籲其他運動員和公眾人物也要站出來與之對抗。
弗里德姆:世界上最大的獨裁政權(中共)怎麼能控制(NBA)這個100%的美國人的組織,並施加壓力,讓他們解僱一個美國公民呢?
楊傑凱:今天我邀請NBA球星埃內斯坎特弗里德姆(Enes Kanter Freedom)。坎特在打了11個賽季後,其職業生涯突然中斷,因為他公開談論中共侵犯人權的行徑而登上媒體頭條。
弗里德姆:他們(中共)幾乎是試圖從內部入侵美國,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實力不夠強大,不足以從外部入侵美國。
楊傑凱:弗里德姆告訴我是甚麼經歷塑造了今天的他。他在專制政權統治下的土耳其長大,最終被迫在家庭和原則之間作出選擇。
楊傑凱:這裏是《美國思想領袖》,我是楊傑凱(Jan Jekielek)。
1. 因捍衛人權 全家遭到土耳其政府的打壓和威脅
楊傑凱:埃內斯坎特弗里德姆,歡迎你來到《美國思想領袖》。
弗里德姆:謝謝你邀請我。
楊傑凱:最近你正在成立一個基金會,專注於讓籃球成為把世人團結起來的一支力量,我想和你談談這個話題。但在這之前,想和你談談事情是如何發展到今天這一步的,因為不久前你還在球場上得分——在NBA取得非常棒的成績。讓我們從頭開始談起好嗎?
弗里德姆:好的。直到我在NBA打球的第二年之前,我真的甚麼都不關心,除了打籃球,就是和隊友一起玩,差不多那就是我全部的生活了。然後到了2013年,那是我在職籃的第三個年頭,土耳其發生一起嚴重的腐敗醜聞,總統埃爾多安和他的一些家庭成員參與其中。我一直在關注相關新聞。事件被曝光後,他四處行動,把無辜的人關進監獄——包括記者、檢察官、法官和媒體機構的老闆。
之後,他開始四處封殺媒體機構。那麼,作為一名NBA球員呢,我不了解這方面情況,所以我只是發了一條推文。因為NBA這個平台,該推文成了美國、土耳其和世界上許多其它國家的話題。我當時想,即使是一條簡單的推文,竟也會產生如此大的影響!
那時,我就想從現在起要開始了解、關注時事。我開始談論土耳其所發生的(人權)問題,這件事影響了我和家人。我父親是一名科學家,他被解僱了。我姐姐上了六年醫學院,現在仍然找不到工作。最慘的是我的小弟弟。
他當時12歲,希望像哥哥一樣,有一天能在NBA打球,代表他的國家、家人,做他熱愛的事情。但所有的球隊都不要他,因為(與我有)相同的姓氏。也就是說,家人們受到極大的影響,以至於他們不得不發表聲明說:「我們與埃內斯斷絕關係。」這是公開的,這封信仍然在互聯網上,每個人都可以找到它。
土耳其政府並不相信這個。他們派警察到我土耳其的家,搜查了整棟房子,拿走所有電子產品——電話、電腦、手提電腦、iPad,因為他們想知道我是否仍然與家人保持著聯繫。他們找不到任何證據,但還是把我爸爸關進監獄一段時間。我們從美國——通過媒體、政客、名人、NBA,給土耳其政府施壓,他們不得不放了我爸爸。然後,他們吊銷了我的護照,把我列入國際刑警組織的名單。也就是說,直到今天,我幾乎都是一個國際罪犯。
楊傑凱:與家人失去聯繫有多不好受呢?
弗里德姆:我想說,家人比一切都重要。這對我來說很不好受。我已經將近10年沒見過他們了。因為土耳其政府會監聽一切,包括手機,他們還追蹤IP地址碼。他們不擇手段,就是讓我家人的生活苦不堪言。政府甚至不允許他們離開土耳其。政府拿走他們的護照。
有一個非常好的網站,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turkeypurge.com。如果你訪問這個網站,你會看到相關數字。現在有17,000名無辜的婦女被關在監獄裏遭受酷刑、被強暴;有很多孩子、嬰兒和他們的母親一同被關在監獄裏;有很多學者、教授失去工作;有很多媒體機構都被關閉了,就是這樣。現在,我有能力真正地對政府施加很大壓力,讓他們放人或作出改變。我和華盛頓特區的很多人一起努力,他們給予我很多的幫助。
2. 注意到中國的人權問題
楊傑凱:我們等會會談到中國,那是我最熟悉的國家。你剛才提到你的NBA職業生涯結束了,但我認為,從名義上講,你還是在NBA的,是吧?
弗里德姆:名義上講是的,因為我沒有宣布退役。我不會宣布退役的,那得等我到了五十、六十歲時,(如果我自己現在宣布退休了)那在NBA就相當於自毀。在NBA,一旦某人宣布退役,然後我們就100%確定他不會為任何球隊效力。但現在我30歲還在鍛鍊身體,也很健康,我還可以參加比賽,可以為很多球隊效力,所以我可能……不會宣布退役。
楊傑凱:現在我們把話題拉回來,你是如何開始思考中國問題的。因為,我們理解,為甚麼你對土耳其的現實考慮很多,這似乎很清楚。但是,是甚麼讓你開始關注中國的現狀呢?
弗里德姆:過去10年中,我都在談論土耳其問題。而就在去年夏天,我在紐約舉辦一個籃球訓練營。結束後,我們在一起拍照。我記得和一個孩子合照,他說:「你怎麼還能稱自己是人權活動家呢?——當你在中國的穆斯林兄弟姐妹,每天都在新疆集中營遭受酷刑和強暴時。」我還是對著鏡頭和那個孩子微笑。但我當時感到很震驚,因為他實際上當著所有人的面批評了我。當時有媒體在場,我很多朋友都在那裏,有孩子、家長,大家都在那裏。我和這個孩子合照,然後我轉身說:「我保證我還會回來找你(討論這個問題)的。」
楊傑凱:在當時,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弗里德姆:我聽說過,但當時我太過關注於土耳其了,要關注的事情夠多了,我家人都在那裏。我總是在想著如何把他們弄出來,還有我的朋友、鄰居等等,也就是說我關注的焦點真的在土耳其。
於是,我開始研究(中國的事情),開始與人交談,從一個主題,跳到另一個主題,因為一旦你關注維吾爾人,就會彈出其它(中國人權問題的)超連結,然後你點擊西藏發生的問題,點擊香港發生的問題,然後你會看到台灣問題,看到法輪功問題,看到蒙古問題。我當時就覺得,「哇!」
你發現我唯一沒有看到的情況就是,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名人——運動員就算了——歌星、說唱歌手、演員,無論甚麼人,他們都不談論這個國家。當談到中國問題時,他們都沉默了。我當時就想:「哇,好吧。我想這以後就讓我來做吧!」
3. 因公開揭露中共對人權侵犯在NBA的職業生涯突然結束
楊傑凱:你覺得,為甚麼人們對中共的話題緘口不言,而對這些其它事情卻不會這樣呢?
弗里德姆:嗯,我給你講個親身經歷的故事吧。我記得……我顯然從小就是一個超級NBA粉絲,是湖人隊的超級粉絲。如果凱爾特人隊球迷聽到了,他們會生我的氣的。但是每當我看NBA比賽時,我首先關注的就是球鞋。這些球員穿的鞋子是甚麼顏色的,甚麼牌子的,舒服嗎?第二天醒來我就告訴爸爸:「請給我買那雙鞋。」世界上所有孩子都喜歡鞋子。
所以我想出這個主意,讓我們去聯繫世界各地被他們政府迫害的藝術家,請他們為我們製作這些鞋,不是奴工生產出來的鞋,讓我們把人們遭受的所有的苦難、欺凌,把一切都訴諸於鞋子:西藏的遭遇、香港的遭遇,還有台灣、維吾爾人、活摘器官、監控攝錄機、集中營……然後顯然,我們也涉及了不同的主題:委內瑞拉、古巴、伊朗、俄羅斯和北韓等等所有這些。
我記得(那是賽季的)第一場比賽,是凱爾特人隊對陣尼克斯隊,開賽地點在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揭幕賽之夜,國家電視台在ESPN(娛樂與體育節目電視網)播出,舉國矚目。那是一個完美的時刻。我的第一個話題是「自由西藏」。我想涉及西藏問題而不是維吾爾人問題的原因是,我不想讓人們說或者想:「哦,他之所以這樣做只因為他是穆斯林。」
我一直就是(中國政治漫畫家)巴丟草的粉絲。所以我穿上(他繪製的)鞋子,走出去開始熱身。比賽還沒有開始,比賽前一分鐘,凱爾特人隊來了兩位先生,他們是NBA的工作人員說:「你得脫掉你的鞋子。」我非常困惑。我說:「你們說甚麼呢?」
因為我做了很多研究,並沒有規定不准這麼做。兩年前,當他們讓我們進入NBA 複賽圈時,所有球員都穿上了印有「黑命貴」(Black Lives Matter),「我無法呼吸」,「布倫娜泰勒」(Breonna Taylor,註:被路易斯維爾警察局警官誤殺的美國緊急醫療技術員)字樣的球鞋。我想,如果這樣的話,那我也可以表達「自由西藏」,我也可以表達「香港加油」,我也可以表達「台灣加油」。我可以說:「釋放維吾爾人」等等。那麼,他們說:「脫掉你的鞋子。」我就問:「為甚麼?」
他們說:「你的鞋子在國際上受到太多關注。」實際是受到中國(共)政府的關注,但他們沒有明說。他們說:「你得脫掉鞋子。我們受到了很大的壓力。」這對我來說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因為那時我正在準備參加入籍考試。那麼,我閉上了眼睛,我當時想到,好吧,(憲法)有27條修正案。
而《第一修正案》,就是言論自由。我跟他們說:「我不會脫掉我的鞋子,即使會被罰款我也不脫。」他們說:「我們談的不是罰不罰款的問題。我們談的是禁賽的問題。」我當時想:「哇!他們真的因為我的鞋子而威脅對我禁賽。」那麼,很明顯,我沒有脫掉鞋子。那場比賽的上半場,我打了零分鐘,回到更衣室,看了看手機。
有幾千條消息。我點了我的經理人發送的那條。他說:「所有凱爾特人隊的比賽在中國都被禁止了。」這顯然對我要做的事有幫助,有力地表明獨裁統治和言論審查正在上演,以及他們是多麼的害怕!那場比賽我打了零分鐘,但在那之前每場比賽都讓我上場。比賽結束後,我的電話響了。當我談到土耳其發生的問題時,他們(NBA)甚至沒有給我打過一次電話,NBA總裁亞當施華(Adam Silver)還兩次給我發短訊說:「我們支持你。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事。」
當我談到中國發生的問題時,我的電話每小時響一次。NBPA,即球員協會——我每月都向他們支付數千美元讓它保護我的權利不受NBA侵犯,他們給我打電話說:「你不能再穿那雙鞋了,因為NBA給我們施壓。」
他們給我和我的經理人施加了很大的壓力,我當時說:「你知道嗎?我保證,我再也不會穿『自由西藏』字樣的鞋子了。」他們說:「能保證嗎?」我說:「能保證。」我們掛斷了電話。下一場比賽,我穿了「釋放維吾爾人」字樣的鞋子。賽後他們又給我打了電話,他們說:「你這個騙子!你騙了我們。你怎麼能這樣?」
我說:「首先,我從來沒對你們撒謊。我從來沒有說過我不會穿『釋放維吾爾人』字樣的鞋。我只說我不會穿『西藏自由』字樣的鞋。」那一刻他們明白了,他們拿我沒辦法。因為在第二場比賽之後,有個人給我打電話,他的名字叫達里爾莫利(Daryl Morey,前NBA火箭隊總經理),他是第一個發推文說「香港加油」的人,NBA因此損失了數百萬美元。
他說:「聽著, 他們讓我道歉。他們讓我刪掉我的推文。他們讓我說『對不起』。你別道歉,你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事。」我當時想:「哇,這簡直太瘋狂了!」在第一場比賽之後,在聲援西藏的這場比賽後,我的一個隊友走到我面前說:「你知道這是你在NBA打球的最後一年,是吧?玩得開心,盡情享受吧!不過,如果你說任何反對中國(共)的話,你就不能再打聯賽了。所以,我希望你能贏得冠軍。但這是你的最後一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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