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篇文章中談到,1966年毛澤東發動文革後,北京爆發後來稱為「紅八月」的恐怖暴潮,隨即蔓延全國,我就讀的成都一中也不可避免地捲入這場紅色恐暴中。蔓延到成都時,已過八月,現所謂紅八月是泛指文革初期的大規模紅色恐怖。而「紅色恐怖」一詞是紅八月時北京紅衛兵自己最先提出來的,當時北京一所中學的紅衛兵在一個行刑室用受害者的鮮血在牆上塗寫了「紅色恐怖萬歲!」的口號。

在紅八月恐怖中,全國所有的大學和中學都成為紅色恐怖的現場,不但老師挨打被批鬥,黑五類(地富反壞右五類反動份子)家庭的學生也會遭到暴力,出現同學鬥同學,同學打同學的殘酷場景。因為當時奉行「血統論」,為中共打江山的革幹(革命幹部)革軍(革命軍人)子弟是天然的革命接班人,即所謂「老子英雄兒接班,老子反動兒混蛋」。這個口號還被這些紅色接班人寫成歌曲來傳唱。千千萬萬黑五類學生集體淪為可任其凌辱的賤民。我一個出生很黑的同學受盡侮辱後回到家中,抱著父母痛哭說,「你們為甚麼要把我生下來?」

好在我就讀的成都一中,學生大多數是平民子弟,而且老子反動的比例也很高,而紅五類革幹軍幹子弟則比較少,因此雖然有暴力,也有對黑五類同學的侮辱和歧視,比如帶領紅衛兵到同班同學家抄家,不過相比其它學校,暴力還不是很嚴重,但對我而言也是夠觸目驚心,終身難忘了。

紅八月過去後,我才知在革幹、軍幹子弟眾多的學校,暴力特別嚴重,很多黑五類同學會遭到紅五類同學剃陰陽頭、罰跪、強迫吃草羞辱、毒打和酷刑等。成都四中是成都排名第一的名校,高幹子弟雲集,當時西南王李井泉的兒子就在這所學校就讀。因此紅八月恐怖暴潮時對老師同學的暴力攻擊相當殘忍。該校一位學生告訴我,他曾親眼目睹一位紅暴同學將一個粗陶飯碗猛地向下狠狠砸到一位黑五類同學的腦上,粗陶碗瞬間爆裂成多個碎片,鮮血立時從碎片裂縫中噴湧而出,迅即流滿這個黑五類學生的全臉全身。其狀極度恐怖,噩夢般地一直纏繞在他頭腦中讓他難以忘懷。

1970年春我下鄉到四川安縣農村,三年後經招生在成都師範學校培訓一年後分派到成都26中學教書。26中之前是個初級中學,只有初中部。文革時候初中紅衛兵比起一般中學紅衛兵更是無法無天,更為凶殘。而且26中比鄰多個成都公檢法機關,如成都公安局、四川省檢查院、高等法院、成都軍區等,因此學生中多革干子弟、軍幹子弟,逞凶鬥狠更是有恃無恐。我來到26中後,常聽到同事講文革初期26中紅八月的恐怖故事是如何如何的可怕,老師又是如何如何的驚恐萬狀。

有個男老師告訴我,一位學生曾經將一把亮晃晃冷颼颼的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問他,「信不信,我可以將你一刀殺死。」他嚇得全身僵硬,連聲說,「我信,我信。」這個學生才把刀子抽回去。

他們還給我講了一個更可怕的故事。

那時,26中這些膽大包天,橫行無忌的初中紅衛兵天天出去抄家,抄家後,會把一些五類份子帶回學校毒打凌辱。老師則被學生關起來集體學「毛選」(毛澤東選集)。有問題的老師被關在牛棚,這些能學毛選的還是政治問題不大的老師。26中的校樓房有新有舊,有一座是舊樓,樓之間的隔層是木板,隔音效能很差。老師在樓下的教室集體學毛選時,會聽見樓上在拷打五類份子。一個老師告訴我,他們在樓下個個正襟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睛死死盯在攤放在桌面的毛選上,至於毛選說了甚麼,腦中是一片空白,只聽到樓上紅衛兵的喝斥聲、鞭子抽打的聲音,還有受害者的痛苦呻吟聲。「心都吊到喉嚨,簡直透不過氣來,但樣子還要假裝一直在讀毛選。」

有一天紅衛兵抓了一個女子,說她是梭葉子(成都方言,指賣淫婦或行為放蕩的女子),對她百般凌辱,甚至將毛筆筆管插入她的陰部,最後將她活活打死。那個女子不承認自己賣淫,在毒打中一直喊毛主席萬歲,喊著喊著,聲音漸漸變小變弱,最後消失。然後鮮血從樓上木板縫中滴下來,滴噠一聲就落在一位老師攤開的毛選旁邊。

紅八月中施暴的也不僅是中共紅色子弟。我們一中的鄧校長被揪出來關在牛棚後,有一天一個高三男生領一群學生把鄧校長抓出來批鬥,這個男生一副義正辭嚴的樣子,帶頭呼口號,他把鄧校長惡狠狠大罵一通後,突然掏出一把剪刀在鄧校長頭上一陣亂剪。這是我在文革第一次看牛鬼蛇神被剪陰陽頭,後來才知這個對被打倒的校長如此義憤沖天的男同學,原來是一個黑五類子弟,父親曾是國民黨軍官。暴政對人性的扭曲可見一班。◇

(本報專欄作家所提出的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它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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