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政治漫畫40年,尊子幾乎成為香港政治漫畫的代名詞。除反映時事熱話,在香港自由空間日漸收窄下,尊子漫畫是否能容於大眾傳媒,更是香港言論自由的寒暑表。回顧尊子漫畫為市民帶來幽默外,還帶來教育方面的意義。多年來作為通識、歷史科的教材,考評局的公開試試題亦曾經使用尊子漫畫。有前資深通識科教師認為,尊子漫畫停刊,學生更難從不同的角度對時事作批判思考。有歷史學者批評,事件反映香港政府針對諷刺時弊文化,容不下尊子漫畫,亦反映政府專橫比中共口中所批評的「殖民地年代」惡劣很多。

曾經是新高中必修、現被當局「殺科」的通識科,曾經以政治漫畫作為教材,甚至以尊子漫畫作為公開試內容。2013年通識科試卷一資料回應題的其中一題,問及立法會組成及「拉布」,當中一項資料即為尊子漫畫,顯示時任特首曾蔭權向被鐵錘壓住的泛民主派稱「要學懂包容不同意見」。試題要求考生詮釋該漫畫的信息。(試題截圖)
曾經是新高中必修、現被當局「殺科」的通識科,曾經以政治漫畫作為教材,甚至以尊子漫畫作為公開試內容。2013年通識科試卷一資料回應題的其中一題,問及立法會組成及「拉布」,當中一項資料即為尊子漫畫,顯示時任特首曾蔭權向被鐵錘壓住的泛民主派稱「要學懂包容不同意見」。試題要求考生詮釋該漫畫的信息。(試題截圖)

前資深通識科教師:尊子政治漫畫有助教學 引發學生關心時事

曾任教高中通識科20多年的張銳輝11日向本報表示,政治漫畫是通識老師常用的教材,當中尊子作為香港最重要及最多產的政治漫畫家,其作品常會成為課堂上的材料。他解釋,老師使用政治漫畫作為教材有多方面的作用,包括政治漫畫每天刊登,反映近期甚至是當天香港及至世界的新聞大事,而漫畫較文字輕鬆活潑,老師都喜歡將之作為引發學生關心時事的材料。

張銳輝又說,政治漫畫常以不同的形象作比喻,「當學生從資料圖像閱讀背後的比喻及含意時,老師可從而了解學生對該議題或時事認識的深入程度」。另外他形容尊子漫畫通常嬉笑怒罵、諷刺深刻,表達了漫畫家的一些觀點及立場,老師亦可運用這作為討論資料,開放地讓學生討論是否認同漫畫家的觀點,從而能更深入地探究該時事議題。

學生更難從不同角度批判思考

不過,政府在2019年反送中運動後,歸咎通識科「異化」,最終將之「殺科」,學生要改為必修「公民與社會發展科」。對於曾經作為常用通識教材的尊子漫畫停刊,張銳輝慨嘆,對學生來說,未能繼續閱覽尊子高質素的政治漫畫,是莫大的損失。

他指出,今日的香港已經觀點單一、缺乏議論空間,「現在連可能是唯一比較有不同觀點的尊子漫畫也失去,學生更難從不同的角度對時事、議員作批判思考,同時亦失去了欣賞尊子幽默風趣畫風的機會,對提升閱讀比喻資料的能力及審美品味都有傷害。」

歷史學者:政治漫畫一目了然 也招惹政權痛恨

歷史學者楊穎宇11日向本報表示,政治漫畫是近代歷史的重要史料。中國在晚清開始出現政治漫畫,漫畫家用諷刺的手法以圖畫直接道出事情的本質,不同教育水平的讀者都可一目了然,「這是政治漫畫受人愛戴的原因,也是招惹政權痛恨的原因。」

他直言,漫畫家被迫害「不是法西斯新香港所獨有,中共建國前一些左翼文人被迫遷港,當中便包括積極批評國民政府的漫畫家廖冰兄,可見批鬥政治漫畫家,是專制政權的一貫做法。」

楊穎宇為考評核局評核發展部前經理,曾經負責公開試歷史科的命題。他表示,由於政治漫畫能有效反映大時代,深為史家和歷史教育工作者所重視。自1993年會考歷史科引入歷史資料題後,尊子漫畫被廣泛用作香港史的教材。

2008年會考歷史科曾以尊子漫畫擬題,該1986年的漫畫,描述中共負責香港事務的魯平親手破壞「港人治港」,問考生根據該漫畫,港人對香港前途的期望及中國大陸如何回應,並要求考生據漫畫回答漫畫家對中國大陸的態度。(試題截圖)
2008年會考歷史科曾以尊子漫畫擬題,該1986年的漫畫,描述中共負責香港事務的魯平親手破壞「港人治港」,問考生根據該漫畫,港人對香港前途的期望及中國大陸如何回應,並要求考生據漫畫回答漫畫家對中國大陸的態度。(試題截圖)

楊穎宇舉出尊子漫畫中最深刻的一張,為1984年尊子以盲婚啞嫁諷刺《中英聯合聲明》,當中代表香港的新娘,所嫁的新郎竟是大妗姐手上的《中英聯合聲明》,然後要向鄧小平和戴卓爾夫人所代表的「父母」叩禮,形容「當中香港被動、被迫的實況躍然紙上」。

當局針對諷刺時弊文化

楊穎宇指,反映時弊是傳媒的基本功能,舉例70年代無綫電視節目《歡樂今宵》有一個環節名為「眼中釘」,其口號是「睇唔過眼要出聲,寄嚟我哋眼中釘」,楊認為這種歡迎不同意見並予以包容的態度,是(香港)殖民地政府成功之道。

他續指,「然而,在新香港,隨着2020年諷刺時弊的《頭條新聞》被迫結束,現在尊子亦告停刊,在在都向社會發出一個象徵和實際信號:香港只能唱好,不能講時弊,更不能予以諷刺」,公共圖書館甚至馬上將尊子的所有書籍下架,說明政府要針對的不止是尊子近期的作品,而是以尊子為代表的、屬於幾代人的諷刺時弊文化。「換言之,曾經在中國可以出現的政治漫畫文化,在香港已告死亡。香港的多元、國際化都市形象,進一步被閹割。」

政權容不下尊子 楊穎宇:政府專橫 張銳輝:執政者劣質、無能

楊穎宇坦言,對尊子漫畫停刊感到十分難過,「我們都是看尊子長大的。尊子的政治漫畫其實相當溫柔細緻,絕不激情,所以讀者群才如此的廣。」他認為尊子40年的漫畫生涯,反映了香港由盛轉衰的過程,是重要的集體回憶。楊引述尊子所說,對這個發展並不意外,「但這樣的一位漫畫家香港也容不下,無疑反映了傳媒生態、政府專橫比中共口中所批評的『殖民地年代』惡劣很多」。

張銳輝則表示,香港的教學環境早已處處禁區,尊子漫畫停刊,只是更清楚而具體地反映出,今天的香港的言論自由已蕩然無存,連軟性溫和的、只是諷刺時弊的政治漫畫都容不下,情況就如文革年代的中國相若。張補充,這「正反映了政府執政信心虛怯,一紙隱晦批評都承受不起要除之而後快,足見政府小器而無能」。

張形容,尊子是世界一流的政治漫畫家,其政治漫畫「比喻獨到、諷刺尖銳深刻,同時又言簡意賅、簡單易明,比起許多世界知名政治漫畫的水平有過之而無不及」。尊子漫畫紀錄了香港自80年代至今天的社會發展變化,「是一部活潑易明的香港社會政治歷史」,「香港能擁有尊子是香港人的幸運,政權容不下尊子,是執政者的劣質、無能」。

尊子曾批國教觀點當事實 支持佔中 剃頭明志

另一方面,尊子除了以漫畫諷刺時弊、回應時代,亦不諱露面批評政府,表達反國教、公民抗命等立場。

2012年,政府硬推「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引來中共操控的洗腦式國民教育擔憂。學民思潮等民間團體發起反洗腦教育運動,期間一群家長在7月成立「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要求教育局立即撤回《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課程指引》,叫停預定於9月推行的「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試行計劃。尊子出席關注組成立的記者會支持,並與另一出席的漫畫家黃照達,即席各畫一幅諷刺洗腦式國民教育的漫畫。當時尊子稱:「香港父母要為口奔馳,子女在學校參加甚麼也不知道,怎知去完交流會學到甚麼?國民教育科課程內容有錯誤,將觀點當事實。家長要反對教育局向學生餵垃圾食物(國民教育)!」

2014年,為爭取普選的和平佔中運動舉行剃頭行動,表示爭民主的決心,46人落髮明志,尊子亦有參與。

2003年政府強推《基本法》23條立法之際,尊子接受《蘋果日報》訪問時,憂慮立法後香港創作政治漫畫的空間愈來愈窄,但強調不會自我審查。2019年反送中運動如火如荼之際,他亦向《蘋果日報》表示不擔心未來能否繼續畫政治漫畫,稱高興見到網上愈來愈多新興漫畫家,自己並不擔心將來沒有地方畫,「反而是(擔心)自己維不維持到那種熱情,能不能夠對社會保留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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