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觀滄海日,壁掛崑崙圖。 大隱在朝市,塵中一丈夫。 ——太極真人張三丰《題夢九丹房(集古)》

誰都知道,張三丰真人是中國古代有名的隱世高人、修真道者、太極修法創立者。據汪錫齡敬述的《三丰先生本傳》說,張三丰(當時叫做張通,字君實)有一次遇見一位邱道人,「劇談玄理,滿座風清」,於是乎張三丰有了「方外之想」,就出遊尋仙訪道。

這一出遊,張三丰遊遍燕、趙、齊、魯;韓、魏、秦、隴,終於在出遊將近三十年時,在元仁宗延祐元年,於終南山遇見火龍真人,方得傳以大道。此時,張三丰已有六十七歲了。四年後,火龍真人授命出山修煉,於是張三丰「立辭恩師,和光渾俗」——到世俗混跡。從此,張三丰開啟了亦修亦隱的「大隱」修煉形式,既隱於山林道場,也隱於紅塵朝市,形成了張三丰獨特的隱逸生涯。

到明朝初年,「張三丰」的仙風道骨的名號與神蹟已在修煉界與人世間傳聞不斷,盛名遠播。明太祖與明成祖都先後詔求張真人。張三丰真人一概避而不見,宛若隱跡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活脫脫就是一位隱逸仙人。

不拘泥於《周易》的「遯」義

拜讀了張三丰的古文《八遯序》後,方才豁然醒悟,張三丰真人於隱逸之文化,自有其獨特之心得,且高尚其志。

《易經.遯卦》:「《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周易正義》也注疏說:「遯者,隱退逃避之名。陰長之卦,小人方用,君子日消。君子當此之時,若不隱遯避世,即受其害。」於此可知,在「遯卦」的時代,相當於陰氣生長的時代,在人世社會的表現就是品格屬於小人的人開始大行其事,而品格屬於君子的人開始受到壓抑甚至被迫害。所以,有正念的人,有信念的修行人,有品德的君子在這樣的時代就要學會迴避和隱退。

從《周易》的文本解說看,「遯卦」預設的是一種社會時代的特徵:陰長陽消。然後有品德之君子等人依此社會現象需要作出對映的抉擇,要麼接受挑戰,迎難而上,會因此而遭困苦甚至被迫害;要麼就選擇隱退避世,不同流合污,在獨善其身的情況下高尚其德。

不過,張三丰真人對於「遯」意的理解,似乎別有意涵,並不受《周易》「遯卦」意思的約束。他說:「遯之為用,妙矣哉!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不謁君公,不逢權貴。不以長生之術,分人主勵精圖治之心。自求自用,自得自娛。望之若白雲之在天,而舒卷無定也;即之如明月之印水,而動蕩難收也。或隱廛市,或居山林,或雜儔伍之中,而人不識。」(《張三丰先生全集‧卷二‧八遯序》)

張三丰的表述,既體現一種道家特立獨行的原則,又蘊涵著修者仙風道骨的詩味。張三丰對於「遯」的理解,本質上不是為了逃避現實而「遯」的,而是「假(借藉、藉由)遯而深藏」。

按照他的原文意思,可以這樣解讀:對於他這樣的「遯者」,天子無法把他當作臣子使喚來、使喚去的;執於名利的高官權貴也無法與他結成名利之朋友;而他自己雖然是修道之人,也會長生之術,但是也不以此術討好君王,讓君主分心,反而激勵人世間的君主勵精圖治。

可以說,張三丰非常嚴謹恪守道家修煉的「自求自用,自得自娛」的修真原則,遠望如同藍天飄浮的悠閒白雲,舒卷無定;近看如同明月映照於清水之中,波浪蕩漾,難以捉摸。

晉代王康琚《反招隱詩》說:「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古人一般認為,隱士分兩種,小隱就隱在山林,大隱就隱在朝市。可是,張三丰更加不拘一格,在山林裏他能夠隱遯,在廛市中他也能夠隱遯,或者混跡進入一堆人之中也能讓外人看不出他與其他人的差別。

觀張三丰的「遯」義,完全超越了《周易》文本設定的社會環境,不僅給人了解到道家風格的「隱遯深藏」的生活態度,而且,還讓人理解到張三丰真人自由從容地穿越山林、凡俗與仙界的界限。這或許不是一般的道家修行所能達到的境界吧。

「八遯」彰顯的隱逸風骨

以前,總以為張三丰這樣的大德高道,俊逸神采,傲然天驕,很難想像,張三丰對歷史上的隱逸高士也有特別的尊崇,還特別提出「八遯」說。

張三丰採用《周易》的「遯卦」之「遯」義,代表他屬意的一種隱逸精神,而歷史上正好有八位隱逸品味的名人,符合張三丰的理想嚮往,於是就有了「八遯」之說。

這八位隱逸名人分別是:漢代的嚴光、法真;晉代的陶潛、戴逵;唐代的盧鴻、軒轅集;宋代的陳摶、林逋。

嚴光,字子陵,漢代會稽餘姚人。他與後來成為東漢光武帝的劉秀,曾經是同學。劉秀打下天下後,嚴光就隱身不見了。劉秀想念嚴光的賢德,命人四處尋訪。後來找到了,嚴光拒絕入宮覲見。於是,光武帝抽了個時間,親自到嚴光的館舍床邊問候。嚴光說:「上古時代陶唐(帝堯政權的國號)堯帝,品德卓著,當時的高士許由聽說堯帝要讓位給他,他就趕緊臨水洗耳去了。人各有志,何必相迫呢?」光武帝知道難以說服嚴光,聊了一些,就離去了。後來,光武帝還是延請嚴光入宮,數日都在談經論道,給予光武帝非常多的經世治國道理。有一晚,光武帝與嚴光同榻共眠,嚴光竟然把腿腳壓在光武帝的肚子上。第二天,掌管天文的太史官緊急覲見,奏報皇帝有客星侵犯御座,甚是危急。光武帝大笑不已,說道:「沒有事。是昨晚朕與老朋友嚴子陵共臥,才有此天象的。」後來,光武帝多次任命、恩賜嚴光官職,嚴光都沒有領受,一直在家裏耕作,直至去世。

法真,字高卿,漢代扶風郿人。他為人好學,博通內外圖典,門下弟子數百人,被稱為「關西大儒」。當時漢順帝對他早有耳聞,屢次徵召他入朝為官,他皆不赴。法真對大家明志說道:「吾旣不能遯形遠世,豈飲洗耳之水哉?」可知,法真也以上古「陶唐時代」的隱士許由為模範。法真的友人郭正讚歎說:「法真名可得聞,身難得而見,逃名而名我隨,避名而名我追,可謂百世之師者矣!」不求名者,反而名聲相隨,廣傳天下。

陶潛,字元亮,又字淵明,相傳為東晉大將陶侃的曾孫。他為人閒靜少言,不羨慕榮華富貴,愛好寫詩著文,詩文內容「頗示己志,忘懷得失」,別有一番高古隱遯的情志,後人譽為「隱逸詩人之宗」和「田園詩派之祖」。尤其他的名篇《桃花源記並詩》,記錄了避世的世外桃源的美境,打開了世俗對不同時空環境世界的視野與理解,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遯隱」精神,增添特別濃重的仙話趣味。◇(待續)

張三丰開啟了亦修亦隱的「大隱」修煉形式。圖為中國湖北省武當山逍遙谷張三丰塑像。(Gisling/維基百科)
張三丰開啟了亦修亦隱的「大隱」修煉形式。圖為中國湖北省武當山逍遙谷張三丰塑像。(Gisling/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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