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龍一 「熱愛中國歷史文化」？

昨天看《產經新聞》台北分社社長矢板明夫的文章，才知道4月3日中共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北京青年報》記者和外交部發言人毛寧曾借坂本龍一之死，演了一場「唱雙簧」，一方面向日本示好，另一方面則以坂本龍一名義，向自己的臉上貼金。

當日《北京青年報》就一個日本名人之死，主動向中國外交部提問，稱坂本龍一「熱愛並尊重中國歷史文化」，廣為中國民眾熟知和喜愛，要求發言人評論。一聽已覺古怪，關於坂本先生的事，如果要問，也該由日本記者來問，與《北京青年報》何干？

毛寧的回答也很費解，她稱坂本龍一「熱心中日人文交流」、「以實際行動為兩國友好交流作出了貢獻」，也許大家都聞所未聞。矢板明夫形容這番問答「讓很多日本記者感到一頭霧水」，又說自己看不出坂本先生對日中友好交流有甚麼貢獻。

但嚴格來說，也不能說坂本先生沒有貢獻，只是少得可憐。我用百度查到一項「貢獻」：2020年2月底，大疫在武漢爆發時，坂本龍一應北京當代藝術基金會之邀，發布了一段鋼琴彈奏影片，給武漢民眾打打氣。

另一項關於日中「友好交流」的貢獻，在百度查不到，但Google則仍有紀錄：2014年10月，坂本龍一在紐約接受癌病治療期間，也關心香港的「雨傘運動」，還向香港青年傳達支持訊息，說「I am on your side（我站在你們一方）」。

坂本龍一「以實際行動」推動兩國交流，我只勉強找到以上兩事，很高興得到中共外交部確認，原來日本人高調支持「雨傘運動」——還要身在美國——也算是為中日友好交流作出貢獻，而非「收了CIA的錢」。

至於說坂本龍一「熱愛並尊重中國歷史文化」，又是否假新聞呢？坦白說，我跟矢板明夫一樣，都不知道坂本龍一如此熱愛中國，本著求真精神，又盡力搜一下資料。這才給我發現， 2018年坂本先生曾接受中國記者訪問，結尾大談他對中國的正面看法，其中說：

「我剛才也提到過，作為日本人，我受到了中國文明非常深刻的影響，而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我想去了解中國的意欲也變得越來越強烈。我在對醫學、食文化、科技的看法中發現了越來越多和中國思想接近的部份。所以，我是想去中國的很多地方轉轉，而現在最想去的地方則是雲南的昆明。」

假設這篇訪問沒有把話塞進坂本先生的嘴，那麼坂本對中國文化的興趣，主要在中醫、飲食方面；至於提及「科技」，我猜，應該不是仰慕「文心一言」那類偉大發明，而是認同中國傳統文化的「環保」意識——強調人與大自然要保持和諧關係。以上每一件事，均與今日中國的文化無關。

明眼人都看得出，記者刻意講坂本龍一「熱愛並尊重中國歷史文化」，只是混水摸魚夾帶私貨，想乘機「說好中國故事」而已。近年見過不少所謂「悼文」，作者總喜歡借死者（當然是地位高、名氣大的人）來抬高自己，有朋友形容此舉為「抽死水」，講得非常精準。◇（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馮睎乾，作家，在多家媒體任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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