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爭後,中美俄三角關係進入了新階段,從最近幾則新聞或可窺見端倪。
其一,1月26日,美國財政部宣布制裁16家實體,其中包括中國長沙天儀空間科技研究院及其位於盧森堡的子公司,原因是這家公司涉嫌向俄方提供烏克蘭的衛星圖像,支持俄僱傭軍瓦格納集團的作戰。
俄烏開打後美國一直在敲打中共,不得向俄提供軍援。這次制裁的本身並不大,可影響大,其關鍵在於時間點的選擇。第一,1月25日,美、德宣布向烏克蘭援助戰力強大的主戰坦克,俄烏戰場形勢接下來可能大變。美歐要徹底擊敗俄羅斯,決不容中共插手進來。美國藉此次制裁,是告誡中共:我盯死你了,不要輕舉妄動。第二,布林肯即將訪問北京。中美較勁的地方很多,美國要掌握主動權,控制議題。美國拿出中企援助俄軍的證據來與中共對質,要中共表態這是否是政府指使?中共就非常被動,窮於應付,難以還手。不能不說美國外交的精明。
其二,1月30日,俄羅斯外交部消息稱,習近平將於今年春季出訪莫斯科,並強調這將成為中俄兩國關係中的頭等大事。緊接著,俄媒透露,中共最高外交官王毅將在2月20日前往莫斯科,為習訪俄打前站。習近平訪俄,會出大招嗎?
外界關注的是,王毅對中俄關係的口頭禪是「三沒有」——中俄戰略合作沒有止境,沒有禁區,沒有上限;而中共新科外長秦剛的表態則是「三不」——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大家知道,2022年3月20日,還在中共駐美大使任上的秦剛接受鳳凰衛視採訪時說,中俄「合作沒有禁區,但是也是有底線的」。而秦剛之出任外長如同樂玉成之調出外交部,有些出乎意料,這些人事變動的背後有沒有對俄政策調整的考慮呢?
本文以為,「三沒有」和「三不」都是中共慣常的外交政策表述,只是在不同的場合針對不同的情況側重點有所變化而已。這是中共的語言陷阱。無論誰當外長,並不意味著對俄政策的大變(微調倒是常態),因為中共黨魁獨掌外交決策大權。而中共的對俄大戰略是一貫的,服務於其把美國拉下馬的全球戰略。(參見筆者「中共對俄羅斯的禍心」一文,此處不贅。)
現在的問題是:(一)隨著俄羅斯在烏克蘭戰場上的失利,普京政權會不會崩潰?(二)如果普京政權可能崩潰的話,北京會不會改變目前的做法,轉而不顧美國和歐盟的制裁和憤怒,向俄羅斯提供經濟和軍事物資,從而使中俄「無上限」夥伴關係從口號變為現實?對上述問題的解答,決定著中美俄三角關係的走向。
這次布林肯訪華,一大目的應是探明中共援俄的限度。當然,拜登政府的態度是一貫和鮮明的。例如,1月24日,白宮新聞發言人尚皮埃爾(Karine Jean-Pierre)表示,美國將繼續向北京傳達向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提供物資支持的後果;25日,白宮國安會戰略溝通協調官柯比(John Kirby)強調,在是否幫助俄羅斯、是否遵守西方對俄羅斯制裁問題上,中共必須選邊站。
對美國而言,「永遠不要浪費一次危機!」借普京這次犯錯,力圖讓俄羅斯倒退幾十年,不復對美國構成實質性威脅。
對俄羅斯而言,戰場上敗局已定,如何收場是個棘手問題。俄羅斯國內政治的演變與美、歐、中的外部影響,都在圍繞此問題角力。但是,無論如何,可以預計,俄羅斯未來,除了核武大國這個特徵外,已經成為二流國家,相當長時間內在國際上沒有多大發言權了。(不過,俄羅斯完全可以在此期間休養生息,待機重出,畢竟大國潛力在那擺著。歷史上,1853至1856年的克里米亞戰爭、1904至1905的日俄戰爭,俄羅斯都戰敗了,分別進行了農奴制改革和君主立憲後又捲土重來。)
也就是說,經俄烏之戰,俄羅斯的份量大幅減弱,加速了中美俄三角關係向中美兩極對抗格局的演變。
以中共當前的能力,對此大趨勢是無能為力的,第一,即使中共全力以赴支持俄羅斯,也不可能幫普京在俄烏戰場上挽回敗局;第二,俄羅斯政局的演變,普京的命運如何,中共的影響力是有限的。因此,中共是不大可能大幅介入俄烏戰爭和俄羅斯內政的。
在這種情勢下,中共對俄的政策框架,應仍是兩手:一方面,在政治外交上「策應」(中共全國人大委員長栗戰書語),在經濟上加強合作(2022年雙邊貿易額增長29.3%,達到創紀錄的1902.71億美元);另一方面,規避美歐制裁,不對俄羅斯提供實質性大規模軍事援助(比如,俄媒披露中共禁止向俄供應龍芯處理器)。
普京當然不滿意,但也沒有辦法。俄烏戰爭之後,中俄關係的重心已經基本上在中共這邊了。舉例而言。儘管俄羅斯對中共頗有戒心,但形勢比人強,2022年內,擱置了二十多年的中吉烏國際鐵路(將是中國到歐洲、中東的最短貨運路線)終於放行了,黑河—布拉戈維申斯克公路橋實現通車、同江黑龍江中俄跨江鐵路大橋鋪軌貫通。不難想像,中共對俄的經濟吸附可能會越來越強。
習近平訪俄,也是普京的主動邀請。去年12月30日,習普視像會晤。習近平說在歲末之際同普京總統舉行視像會晤,這已經成為我們的一個好傳統。而普京則表示希望加強與中共的軍事合作,以對抗西方「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挑釁」,並邀習近平春季對莫斯科進行國事訪問。
中共既已掌握俄中雙邊關係的主動權,習近平訪俄,主動讓步、大規模援俄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普京更需要習近平的支持,哪怕是象徵意義的。
布林肯在習訪俄之前來訪,顯然不乏牽制中共之意。
總的來說,俄烏戰爭,一定程度上擴大了中共在中美俄三角關係中的活動空間,但同時也加速了中美兩極對抗格局的演進;隨著俄羅斯淪為二流國家,中美俄的三角關係也在弱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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