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世界盃日本國家隊的表現,不光是鬥志讓國足萎靡不振而喪氣的國人自愧弗如,而日本球迷在比賽完場後自拾遺留垃圾的行為更讓很多國人刮目相看。但中國有些仇日的民族主義憤青心理輸不起,要以陰暗之心來看待日本球迷高尚的行為,在網上發出各種各樣的酸言酸語,說甚麼「小日本」、「虛偽」、「做作」、「扮嘢」。

這根本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清楚這些民族主義憤青知或不知,日本球迷在卡達爾世界杯的行為,在國際社會眼中,就是日本人的一貫形象。日本人的公德心、文明教養在國際社會是有口皆碑,日本人很受尊重,不論走到哪裏,都是眾口一致的肯定。我在柬埔寨、尼泊爾、印尼峇里島,這些第三世界國家,都親耳聽見當地人讚美日本人。記得在吳哥窟,一個計程車司機還對我說,在他見過的外國遊客中,日本人是最有禮貌的,還說柬埔寨人都喜歡日本人。在吳哥窟的大街上,我還看到「日本萬歲!」「我們熱愛日本」的大幅標語。

或許中國民族憤青不知,相較日本人在國際社會的文明形象,中國人的形象則令人不敢恭維。我是2003年去柬埔寨吳哥窟,那時中國大陸剛開始開放對外旅遊,主要是新馬泰,還沒有旅遊團到柬埔寨,更沒有自由行,遊吳哥窟的華人主要來自海外和港澳台,所以當地人沒有對大陸遊客的印象,但他們比較海外華人和日本人,還是說日本人更受歡迎。

但到後來中國大批旅遊團蜂擁出國旅遊,讓國際社會看到的中國人的整體形象,完全顛覆了很多外國人對一個古老文明國家的美好想像。那時我在《開放》雜誌做新聞,隔三岔五就會看到中國遊客丟人現眼的故事,讓我很為自己同胞不文明行為感到羞恥。我自己在旅行中就曾看到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那是一次去澳洲大堡礁的旅行。我坐船去綠島,同船有一個中國旅行團,全是中年男人,估計是以出國考察為名的公費旅遊。下船後,對著絕世美景,這班男子視若無睹,竟然在碼頭打撲克消耗時間。經過的遊客都很驚訝。有個男子看我也是亞洲人,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是說,「這班人是否有病?」我在綠島逛了半日,回碼頭途中,再遇著這群中國男子,是在一個露天游泳池。其中一個男子剛游完水,從水中出來,就在大庭廣眾下,撿起他在池邊的拖鞋,就在仍有許多人游泳的池水中涮洗開來,池中一個女孩驚得大叫。而這個毫無公德心的中國男子不以為恥,就在眾人愕然亦鄙視的目光中,穿著那雙在游泳池洗過的拖鞋揚長而去。能公費旅遊的大致都是受過中等或高等教育的社會菁英,竟然也如此缺德粗鄙,這能給國際社會好的印象嗎?

中國遊客這類故事,不管是親歷還是聽說,一定有很多。比如中國大媽在退房時把酒店房間的電視機順走,中國女孩在機場曬內褲之類。

最匪夷所思的是,還有中國遊客貪小便宜撒謊被揭穿,還想甩鍋給日本人,結果丟醜丟得更大。

這是一位有羞恥心的中國遊客講的故事。這位遊客是隨一個公費旅遊團遊美國,他說他們到紐約時代廣場那天,剛好是一個節日前夕,有慈善機構的志願者給流浪者發免費毛氈,他們那個團的人聽說毛氈是免費的,就有很多人跑去排隊領取,還互相告知有免費的毛氈可拿。志願者看到這群大腹便便的亞洲男子,心生疑惑,問他們是否無家可歸者,他們撒謊說是,志願者無奈,只好發給他們,不過一直用眼角注視著他們,看到他們拿著毛氈在時代廣場閒逛的樣子,已知他們是遊客。後來旅遊車來到,這群男子要上車,志願者中一個女孩上前阻止,說「你們是遊客,不是無家可歸者,請把毛氈還給我們。」

便宜沒有撿到,謊言還被揭穿,場面自然很尷尬。講故事的人說,然後發生了更尷尬的事。其中一個男子突然用英文對那位女孩說,「我們是日本人。」而女孩則以肯定的語氣回答說,「不,你們不是日本人,我認為你們是中國人。」講故事的人說,他沒有貪這個便宜,但身為一個中國人,他覺得實在太丟臉了,當場恨不得地上有個洞可以鑽下去。

「你是日本人嗎?」如果一個東亞人在海外旅行被人如此問到。不管是不是,恭喜你,這一問實際含有對你言行舉止的讚賞和肯定。我在外旅遊時多次被人如此問到,我老實承認,「不是,我來自香港,是中國人。」但內心卻也會為這樣的誤會暗自得意,因為這證明我看起來還是一個文明人。相反,如果說你「看起來像中國人」,這或許不是很妙的事。

中國與日本同是東亞國家,同為儒家文化圈,而中國歷史更悠久,還是儒家文化的發源地,近代日本還發動過野蠻的侵略戰爭,有歷史污點,但當今兩國人民的文化素質為何卻天差地遠?

我想,這是因為由二戰結束後,兩國走了不同道路。日本是戰敗國,所幸被文明的美國佔領,成功改制,成為憲政民主國家,70多年一直和平穩步走在民主道路上,從無動盪、反覆和倒退。在和平、富裕、制度合理,並以普世價值為人文教育基礎的社會,自然會養成健康的人格。

但中國很不幸,雖然是戰勝國,成為聯合國的五大常任理事國之一,近代史中首次在國際社會可以抬頭做人,但抗戰一勝利就打內戰,人民「解放軍」自稱殲敵(實際是殺害自己同胞)800萬人,最後野蠻戰勝文明,在腥風血雨中建立反人性的共產極權制度,然後發動土改,消滅了承載中國傳統文化的鄉紳階級,也把中國優良的文化傳統一併剷除。在毛澤東時代,以西方傳來的馬列主義為國家意識形態,推崇暴力和階級鬥爭,推崇反智主義和反人道的價值觀,鄙視文質彬彬,厭惡溫良恭儉讓,踏上小姐少奶奶的床上滾一滾的痞子成為國家英雄。如此幾十年的人格扭曲教育終於養成當代中國人好鬥粗鄙的形象,甚至連本應是風度翩翩,滿口文明外交辭令的外交官也都粗鄙不文,一副戰狼姿態。

有個在中共上台之前就移民海外的中國人告訴我,中國改革開放後,他回國探親,發現中國人已變得面目全非,民國時代讀書人的文明教養已付之闕如。我回答他,也有,不過在台灣。

中國近十幾年富裕起來後,中國人的國際形象除了粗鄙自私,缺乏公德心之外,更增加了暴發戶的傲慢無禮。尤其是中國民族主義憤青,傲視全球,覺得自己老子天下第一,喊打喊殺,一會要血洗某個國家,一會要踏平某個島嶼,言論之蠻橫囂張,比當年的德國納粹份子和日本軍國主義者更甚,言論血腥程度則可與伊斯蘭恐怖份子相比擬。

這些中國民族主義憤青與普世價值為敵,只服膺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對日本球迷的文明行為,因其心態陰暗看不到人家心中的陽光,以粗鄙為榮,自然絞盡腦汁也無法理解人家的文明教養,於是只能嘲諷謾罵,宣洩心中的齷齪骯髒。

寫此文,還想補充幾句。中國媒體上不斷發表仇日語言,甚至編造歷史,宣揚屠殺日本人。前幾天看到中國網上竟然出現一個短影片,聲稱二戰時,澳洲極度痛恨日軍,因而將17萬日軍俘虜全部殺光,不留一個活口,這個影片,以及影片下的留言還說殺得好。殺害戰俘在西方是嚴重的戰爭罪行,屠殺17萬戰俘是更嚴重的種族滅絕罪,這樣罪惡滔天的大屠殺事件豈能在西方無聲無息無人知?只要稍具常識,一看就知是用心惡毒的假新聞。我查了一下,發現這則假新聞在中國網上竟然已傳了好幾年,雖然已有人出來反駁說與澳洲作戰的日軍總數只有12萬,怎麼會有17萬俘虜,但中國大陸網上仍然屢傳不息,一些自媒體人還以傳播這樣聳人聽聞的故事來博取流量。這些拼命渲染的自媒體人可能也未必全信,但可以迎合中國民族主義憤青的仇日心態,騙取流量賺錢。對這些人,目的一切,就可以造謠欺騙無所不用其極。

中國民族主義憤青心態黑暗到此地步,夫復何言!◇

最近世界盃日本國家隊的表現,不光是鬥志讓國足萎靡不振而喪氣的國人自愧弗如,而日本球迷在比賽完場後自拾遺留垃圾的行為更讓很多國人刮目相看。但中國有些仇日的民族主義憤青心理輸不起,要以陰暗之心來看待日本球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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