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將紅七軍和紅十軍合併,改名「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但這支「抗日先遣隊」並沒有奔向有日本人的北方,而是徑直朝東,往根本沒有日軍影子的安徽、福建、浙江方向出逃。於是流竄到了安徽旌德。

1925年,江西弋陽湖塘村,農民協會的成員們激動地站在家族祠堂的空地上,揮舞著鐵叉、鋤頭,高喊著農民協會剛教給他們的口號:打倒土豪劣紳,土地革命萬歲。

村裏的地主方雨田被五花大綁,站在眾人前面等候發落。方雨田後面的土台子上,站著一位高大瘦削的年輕人,他就是農民協會的會長,25歲的共產黨員方志敏。被五花大綁的地主方雨田是方志敏的五叔。如今,親叔叔的命就在親姪子方志敏手中,村民們不安地看著,家族祠堂裏的祖先們也都在看著。方志敏的奶奶和父親從人群中衝出來求情。父親無法勸服方志敏,最後說了一句江西的老話:「摸得到後腦窩,看不到後腦窩。」他警告自己兒子,人總有看不著、想不到的地方,別把事情做絕了。

方志敏。(資料圖片)
方志敏。(資料圖片)

方志敏終於還是把自己的親叔叔殺了。這在重視孝道的中國文化當中非常罕見,但是在共產黨的戰友們當中獲得了大義滅親的讚譽。

之後,方志敏在南昌創辦江西農民運動訓練班,組織農民自衛武裝。1927年8月1日參加南昌暴動,失敗後,他潛回弋陽,創建了中共「贛東北革命根據地」。

綁架傳教士夫婦

就在中國動盪不安的日子裏,一些外國人不怕危險,來到中國,辦醫院辦學校,他們就是基督教傳教士。就在方志敏殺死自己的親叔叔鬧革命的1925年,美國傳教士、醫生Scott的女兒Betty從美國學習回來了。她在中國出生長大,因此回到中國幫助中國人建立信仰,成了她的最大願望。Betty在美國神學院學習時,她認識了一位帥氣的小夥子John Stam,他有個中文名叫做師達能。師達能有一個心願,就是到中國傳教。兩人在中國不期而遇,於是相愛結婚。Betty有個中文名字叫史文明。教會分配二人到安徽旌德傳道。師達能夫婦虔誠友善,慢慢的,當地來參加宗教聚會的人越來越多。期間他們的女兒愛倫在蕪湖出生了。

1934年11月,他們抱著兩個月大的嬰兒回到旌德。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讓人不安的消息:紅軍要來了。師達能拜會了縣長,在得到了安全的保證之後,他們決定留下來。

師達能夫婦。(公有領域)
師達能夫婦。(公有領域)

師達能兩個月大的女兒愛倫。(公有領域)
師達能兩個月大的女兒愛倫。(公有領域)

12月6日早晨,史文明起床後,正在給愛倫洗澡。忽然槍聲四起,不久,紅軍湧入城內。紅軍士兵進門,把師達能夫婦和嬰兒一起帶走。

紅軍是怎麼過來的呢?原來,1934年10月,第五次反圍剿失利後,無力在根據地立足的中央領導機關和紅軍主力喊著「北上抗日」的口號一路向西敗退。當時中共將紅七軍和紅十軍合併,由方志敏領導,改名「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但這支「抗日先遣隊」並沒有奔向有日本人的北方,而是徑直朝東,往根本沒有日軍影子的安徽、福建、浙江方向出逃。於是流竄到了安徽旌德。

抓捕師達能夫婦的是方志敏手下的紅軍第十九師,他們準備把師達能當作人質,來索要贖金。早在1930年,擔任蘇維埃主席兼財政部長的方志敏,就發明了綁票這個有效的財政來源。

綁票是方志敏的財政來源

方志敏當時攻下江西瓷都景德鎮,綁架了多名在景德鎮經商的外國商人。在得到這些外國商人家屬的巨額「贈款」後(據方志敏女兒後來回憶,這些錢財是被綁架的外國商人「自願贈予」紅軍的),這些外國商人得以釋放。綁架老外容易得錢,成了一項很好的經驗。

不過對自己的同胞,方志敏就沒有這麼客氣了。當時景德鎮富豪、中國最著名的瓷器美術大師、「珠山八友」鄧碧珊家產被哄搶一空,本人也被無情的砍了腦袋。紅軍當時打出的口號是:「上等人一掃光,中等人不要慌,下等人來相幫。」

此外,方志敏還親率屬下的廣豐獨立團搶掠浙江省衢州的廿八都。廿八都可是自唐朝以來就通商的重要城市,現在你去看,那裏文化遺蹟特別多。1932年6月,方志敏把200多名富商綁票,當地人用擔子挑著一筐筐的銀元去贖人。結果方志敏兩個月後再次搶劫廿八都。他還得意洋洋的在中華蘇維埃交流經驗,叫作「殺了個回馬槍」。可憐這個繁榮了數百年的商賈小鎮元氣大傷,從此衰敗,成為一個「遺落在大山裏的夢」。現在如果去這裏旅遊,你會發現那驚人美麗壯觀的古建築,跟這裏的蕭條荒蕪是那麼的不相稱。不過,導遊絕不會告訴你,這都是當年方志敏幹的。

如今方志敏的部下,北上抗日先遣隊的紅十九師師長尋淮洲抓到了師達能夫婦,開始重複方志敏的成功經驗,逼迫師達能寫信給教會索要贖金。

但是馬列主義信仰者,這次碰到了神的信仰者,他們會跟以往一樣收穫一筐筐的銀元麼?

師達能寫下了這封信:

致上海大陸會親愛的弟兄們:

今天在旌德縣,我的妻子、嬰兒和我已落在共產黨的手上,他們要求二萬元贖金來贖我們。他們已拿去了我們一切所有,但感謝神,我們心中有平安,並為今晚有一頓飯而感謝讚美主。求神給你們智慧,懂得如何處理,也賜給我們勇氣和平安。

求神賜福及指引你們,至於我們,無論是生、是死,都願神得榮耀。

師達能手書

得不到贖金 殺害師達能夫婦

被綁當日深夜,嬰兒愛倫受驚啼哭,看守的紅軍士兵煩躁的站起來,準備從媽媽懷中奪下孩子殺掉。一個被關押的中國人站了起來,責問士兵為甚麼要殺害一個無辜的嬰兒,士兵扭頭問:「你願意替她去死嗎?」這位無名氏正眼看著紅軍說:「我願意換下這孩子的命。」惱羞成怒的紅軍和幾個同夥拔出大刀瞬間肢解了這位好漢。紅軍怒氣消了,孩子保了下來。第二天一早,十九師師長尋淮洲得知師達能的信無意申請贖金,下了毒手。

1934年12月7日,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第十九師在當地舉行群眾大會,準備將師達能夫婦斬首示眾。

一個當地的基督徒突然衝入刑場,再三懇求紅軍不要殺害師達能夫婦。紅軍以「帝國主義的走狗」為名,把這基督徒和師達能夫婦一起斬首。被害時,師達能27歲,史文明28歲。

兩人被押往刑場時,三個月大的孩子被扔在了床上。紅軍走後,躲藏在山上的一名中國牧師回到鎮裏,找到了孤兒愛倫,隨後安葬師達能夫婦。他一路步行北上,一路尋找奶媽哺育愛倫,將愛倫送到山東濟南,交到了孩子的外公外婆手中。

師達能夫婦被綁架、撕票一案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在美國政府和中外輿論的強大壓力下,民國政府暫緩了對中央紅軍的圍堵,抽調大批軍力,全力圍剿方志敏部。兇手尋淮洲在殺害師達能夫婦後不到5天,就被擊斃。方志敏在一個柴草堆中被抓獲。1935年8月6日,方志敏在南昌被執行死刑。

中國媽媽的奶水餵大的孩子,失去雙親的愛倫後來回到了美國,由舅舅一家撫養。

1949年之後的幾代中國人,對方志敏都不陌生,他在國民黨獄中所寫的《清貧》與《可愛的中國》曾被選入大陸的中小學課本,讓無數懵懂少年為之熱血沸騰。《清貧》中描述的幾百萬經費,沒有人告訴我們,那是綁架中國同胞、外國商人、傳教士得來的贖金。而方志敏那篇《可愛的中國》當中,那句「敵人只能砍下我們的頭顱,決不能動搖我們的信仰!因為我們信仰的主義,乃是宇宙的真理!」被毛澤東,一直到宣稱自己都不相信共產主義的江澤民,不斷引用。

人品的崇高與卑微,

人性的善與惡,

信仰的正與邪,

一直在對決,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也許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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