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對政治解決俄烏衝突的前景一直都抱有熱情的期待,因為這畢竟可以停止或儘可能減小生命和資源的進一步損失。但是,沒有任何政治解決途徑不是由戰場的勝負所決定,雙方解決問題的誠意也來自於此。從目前的戰場形勢看,似乎條件並不具備。

儘管俄羅斯軍隊正在經歷前線的全面潰退,但他們並不認為這代表著整個戰爭的失敗。在一些支持入侵烏克蘭的俄羅斯民族主義者看來,戰爭似乎遠遠沒有結束。俄羅斯的末日將軍蘇洛維金(Sergey Surovikin)決定從赫爾松撤軍時,曾得到俄羅斯國內的支持,但現在受到俄羅斯民族主義者的質疑,他們要求他證明撤退是值得的。

俄羅斯國家電視台RT頻道主編瑪格麗塔·西蒙尼揚(Margarita Simonyan)在社交媒體上對蘇洛維金喊話,我們在等待你的輝煌成績。

今年8月在莫斯科郊外的汽車爆炸中失去女兒的俄羅斯極端民族主義者亞歷山大·杜金(Alexander Dugin),也開始對蘇洛維金施壓。他說,已到極限了,赫爾松是俄羅斯能夠放棄的最後一塊烏克蘭領土。

蘇洛維金說,儘管在赫爾松撤退,但俄羅斯部隊在整個接觸線上成功抵制了敵人的進攻。他的話有打腫臉充胖子的嫌疑,但是他加強對烏克蘭能源基礎設施空襲卻是事實。或許克里姆林宮認為,這種策略能夠削弱烏克蘭,希望用這種下流的辦法說服烏克蘭來到談判桌。

11月17日,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表示,和平談判缺乏進展是基輔的錯,而最近對烏克蘭城市的導彈襲擊,就是因為烏克蘭不願意談判。他說,烏克蘭方面不願意解決問題,不願意談判,拒絕尋求共同點,這就是他們的後果。

俄羅斯並沒有以一個戰敗者的身份要求談判,他們可能認為手上還有足夠的籌碼,比如人口優勢,以及用導彈和無人機攻擊平民設施。這使他們依然有機會實現部份目標。

即使在戰場上連連失利,從數字上看,俄羅斯仍然比烏克蘭擁有更多的人力。據美國人口普查數據,俄羅斯有大約1.42億人口。而烏克蘭的人口只有約4,350萬。 

但是俄羅斯的人口優勢並沒有把它從補充戰鬥損失近乎絕望的努力中解放出來。俄羅斯被迫動員老人,甚至囚犯,把他們送往烏克蘭參加戰鬥。 11月初,社交媒體的一段影片顯示,一名加入瓦格納僱傭軍的55歲俄羅斯男子因涉嫌向烏克蘭方面投降,而被用大錘處決。 

這似乎從某個側面解釋了,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不一定能產生需要的戰鬥力。能否完全動員社會力量,在很大程度上與戰爭的性質有關。當一個國家被入侵,國民生存受到威脅時,其理由是不言而喻的。烏克蘭在戰爭之初,就成功地全面動員了社會力量。但普京政權,由於其國家的戰爭理由並不明顯,而受到抵制。儘管盡最大努力動員30萬人,還是沒有扭轉戰場頹勢。

自衝突開始以來,烏克蘭和俄羅斯都有人離開自己的國家,但烏克蘭是老弱婦孺為躲避戰亂而逃難,很多男人還是留下來參加戰鬥。烏克蘭得到美國和西方的裝備支持,特別是北約的培訓,使烏克蘭軍隊在裝備和軍人質素上都高於俄羅斯人。

俄羅斯則不同,許多適合服兵役的俄羅斯人是專門為了躲避徵兵而逃跑。同時,俄羅斯軍隊在衝突期間已經損失了大量兵力,使其部隊失去了訓練有素的軍官,這種困境又轉嫁到最底層的新兵身上。俄軍仍在繼續承受可怕的戰鬥損失,且無法取得任何進展,更大的問題是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看不到俄軍扭轉這一現狀的可能。

在頓巴斯的巴赫穆特,俄羅斯軍隊被控制在較小的不重要的村莊,並在佔領這些村莊的行動中損失慘重。現在用倉促動員且訓練不足的新兵來填補這裏的部隊缺口,必然會導致更大的傷亡。

俄軍在這個時候提出談判,很可能不是為了結束戰爭,而是為了獲得喘息的機會。因為雙方對這場戰爭最終結束狀態的描述差距太大,很難找到通過妥協能夠到達的中間地帶。

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米利(Mark Milley)在上周的新聞發布會上重申了他對通過談判解決俄烏戰爭的主張。米利說,赫爾松和哈爾科夫從地理上說,與整個俄羅斯佔領區相比是相對較小的,因此,軍事上將俄羅斯人從烏克蘭趕出去是一項非常困難的任務,而且不會在未來幾周內發生。 
 
米利表達了拜登政府的立場,即由烏克蘭決定如何以及何時或是否與俄羅斯人進行談判。他表示,只要烏克蘭需要,美國將一直支持基輔對抗俄羅斯的入侵。但他又加倍強調了他先前的建議,即現在是烏克蘭在談判桌上鞏固其成果的好時機。因為俄軍傷得很重,應該在對手處於弱勢的時候進行談判。米利說,有可能,也許會有一個政治解決方案。

烏克蘭排除了與俄羅斯進行更多談判的可能性。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高級顧問米哈伊洛·波多利亞克(Mykhailo Podolyak)11月19日承認,基輔對與俄羅斯談判不感興趣。他的表態是在白宮表示願意敦促基輔參加與克里姆林宮的談判之後發表的。

波多利亞克說,「當你在戰場上擁有主動權時,有人告訴你,反正你不可能通過軍事手段完成所有事情,並勸你進行談判。這樣的建議顯得有些怪異。就好像基輔承認,對俄羅斯軍隊已經處於優勢地位一樣。」  

波多利亞克所說的優勢地位,應該不是指某一場局部戰鬥的勝負,而是指讓入侵者徹底放棄佔領烏克蘭領土訴求的那種決定性勝利。

波多利亞克表示,在俄羅斯軍隊撤出赫爾松並開始加固克里米亞半島的情況下,談判只會讓俄羅斯有喘息的機會。他說,現在進行談判意味著向一個正在失敗的對手示弱。

基輔實際上已經得到白宮對拒絕談判的認可。白宮官員表示,只有烏克蘭總統才能決定是否與俄羅斯重開和平談判。澤連斯基可以決定他是否或何時準備談判,以及這些談判的方式。他補充說,美國並沒有向基輔施壓,要求其回到談判桌上。

波多利亞克不僅拒絕與俄羅斯進行任何新的談判,而且還明確呼籲提供更多的軍事援助。他說,烏克蘭部隊額外需要200輛坦克、300輛裝甲車、100套火炮系統以及包括海瑪斯在內的70套多管火箭炮系統。此外,還要求增加防空系統,以防禦來自俄羅斯的導彈和無人機襲擊。

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瓦列里·扎魯茲尼(Valeriy Zaluzhny)11月21日在與米利的通話中說,俄羅斯必須從所有被佔領土上撤軍,否則沒有談判。我保證,只要我們有力量,我們就會戰鬥。我們的目標是將所有烏克蘭土地從俄羅斯佔領下解放出來。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不會在這條路上停下來。烏克蘭軍方不會接受任何談判、協議或妥協。談判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俄羅斯必須離開所有被佔領土。

俄羅斯人口優勢的籌碼,看起來虛無縹緲。在武器裝備上,無論質量還是數量都沒法與美國和西方對烏克蘭的支持相抗衡。烏克蘭和俄羅斯被鎖定在一場折磨人的消耗戰中。都知道,最先筋疲力盡的一方將會是放棄談判籌碼的一方。但是,怎麼看烏克蘭也不像會放棄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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