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做二異夢 感歎李白是千古達人

中國民間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或許世人為生計奔波，大多心靈不得安寧，以致於魂牽夢繞。但有些夢境令人匪夷所思。清朝學者錢泳（1759年─1844年）曾做一首詩曰：「人生如夢幻，一死夢始醒。何苦患得失，擾擾勞其形。」作這首詩的緣由，始於他做的兩個清晰的夢。

錢泳（1759年─1844年）在他的著作《履園叢話》中說，他本人生平沒有妄想之心，然而有時做夢夢到的場景，他平日連想都沒有想過。夢境之清晰，歷歷在目，猶如前世今生通過夢中的時空，展現在一體的生命上。

據他所述，有一天夜裏他於夢中來到了一處地方。那是一座高門大戶，樓閣一派巍然氣象。他宛如舊地重遊，出現在自家門口。忽然一名童子走出來看見了他，驚喜地大喊道：「主公回家了。」

這一喊，驚動了門內的一眾僕人，僕從如雲，環列在他的左右。他走進堂內後，很多姬妾站在他的面前，這時夫人出現，對他說：「兩個兒子入京考試，現在還沒有回到家。自從您外出後，家裏已經添了三個孫兒，闔家平安健康，這豈不是幸事？」他進入內室，看見金銀堆積如山，似乎比當今藩王的藩庫還更加充裕。有五六大櫃那麼多。打開一看，全都是珠玉寶器。

還有一個櫃子貯藏的全都是古錢，比如齊國吉貨、齊太公的九府法錢，以至兩漢、六朝錢幣，不下數千百種，繼而又看見唐、宋各鑄錢監所鑄造的錢幣，其中有的錢幣上所鑄造的年號從來都沒有見過。當他正要翻閱洪遵《泉志》以及《宋史‧食貨志》，以考訂那些錢幣的源流，忽然聽到外堂人聲甚沸。這時，一名老僕飛奔而入，稟報說：「兩個郎君都考中了鼎甲。」他聽到幾聲銅鉦聲，夢到這裏忽然醒來，他心中一片悵然，躺在床上回味了很久。或許，自嘆那真是一個好夢吧。

後來，有個晚上他又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與一位在宮裏受到皇帝寵幸的宦官（即中貴人）閒聊。坐位上陳列了很多寶器，以及唐、宋名人書畫圖籍。其中有一對玉鴛鴦，高約二尺，通身瑩白如雪。中貴人對他說：「這是價值連城的玉。」

他取過來把玩欣賞，不料一失手玉鴛鴦墜落在地上，裂為好幾片。中貴人聲色俱厲，表現得非常憤怒，他也惶恐不安，只得跪下來請罪：「我願意賠還。」

夢中的錢泳取出所有的家產，以及所珍愛的書帖，全都典當變賣，但仍是不夠，又乞求昔日的故交好友張羅借貸，但沒有人肯幫助他。因為這場意外，從此他家道中落，生活得貧窮困苦，常常飢寒交迫。他的妻子也鳩形鵠面，因為飢餓而身體瘦削，面容憔悴，實在不堪入目。

在夢裏的困窘中，他心裏竊自叨念：「人生至此，還有甚麼話要說。我聽說世上的事有真實的，也有夢幻的。假如是真的，願求速死；假如是夢，願求速醒。」不一會兒，他豁然醒來，發現果然是一場夢。

在現實中，錢泳終其一生以訪碑、刻帖、著述為樂，既是學者，也是書法家，醉心於文藝瀚海，除此之外並沒有妄想之心。然而，這兩個夢中示現的一切，遠遠超過了他的生平經歷，令他印象深刻。因此他寫了一首詩云：
「人生如夢幻，一死夢始醒。
何苦患得失，擾擾勞其形。」

大唐李白《春日醉起言志》：「處世若大夢，胡為勞其生。」人生在世就像是一場大夢，何必一定要操勞奔波走過一生，得不到一絲安寧？李白從醉夢中醒來，發現煩囂的塵世也已變得分外安寧。錢泳感慨李白詩句「處世若大夢」，那真是千古達人之語。

（事據《履園叢話‧叢話二十二‧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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