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里斯的裁判》(Judgment of Paris)是希臘神話最著名的故事之一。故事情節很簡單,卻意涵深厚。只要我們反思,就會發現至今這個故事仍無所不在。
這個故事是特洛伊戰爭的序曲或導火線。荷馬並沒有明確記載這個事件,不過他的巨作《伊利亞特》(The Iliad)和《阿基里斯之死》(Death of Achilles)都是緊接著《帕里斯的裁判》的後續故事,還有《奧德賽》(Odyssey)描述奧德修斯(Odysseus)攻下特洛伊後漫長的回家路途也一樣。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帕里斯這個裁判的結果,直接或間接地帶來了特洛伊,以及雙方上萬人民的毀滅。
就像加夫里洛普林西普(Gavrilo Princip)這個19歲、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恐怖份子在1914年射殺了奧匈帝國斐迪南大公,因而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造成了千萬人喪命,以及三大帝國的瓦解,其中包含俄羅斯帝國、奧匈帝國和德意志帝國。
說回古希臘。帕里斯(Paris)非常俊美,是特洛伊王普里阿摩斯(Priam)的兒子。在他出生前就有預言說他將帶來特洛伊的殞落。
在佩琉斯(Peleus)和海洋女神忒提斯(Thetis)的婚禮上,眾神都受邀參加了,唯獨掌管紛爭的女神厄里斯(Eris)沒有受到邀請,她在溫馨的婚禮場合不受歡迎。為了報復,厄里斯變出了一顆金蘋果作為婚禮派對的獎賞,上面寫著「給最美的神」。不消片刻,就有三位女神宣稱這項獎品是自己的。
故事就此展開。首先要注意的是,沒有任何一位男性聲稱自己是「最美的」。希臘人很顯然知道這是屬於女性的事,女性(通常)渴望變「美」。
奧林帕斯山三位年長女神都想將獎品據為己有。這三位分別是眾神之神宙斯的妻子赫拉(Hera);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Athena),她是勝利之神,同時也是宙斯最喜愛的女兒;最後一位則是美麗與性愛女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台譯阿芙蘿黛蒂),而她的背景更複雜了,可算作宙斯的姨媽。宙斯左右為難, 就宣布讓正在艾達山上牧羊的帕里斯王子來裁決。
帕里斯:年輕好賄賂
帕里斯必須獨自面對三位女神,從古希臘瓶飾畫上描繪的情景也可以看出來,帕里斯看到三位女神前來時,害怕得想要逃跑。但他仍得當裁判官。不過,非常人性化的事出現了,每一位女神皆嘗試賄賂他,想讓他無法拒絕所提供的禮物。
赫拉願意給他權力——他的權杖將延伸到亞洲和整個歐洲,他可以成為一位偉大的皇帝。雅典娜願意給他戰場上的勝利作為回報——他會領導特洛伊軍隊推翻希臘,像亞歷山大大帝一樣偉大。那麼阿佛洛狄忒呢?她會給他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作為妻子。也就是說,政治權力、軍事勝利或者愛情三選一。
這裏要提一下希臘人和他們的哲學思想,也就是刻在阿波羅神廟上的箴言:「凡事適可而止。」過猶不及。堅持某一方都可能導致意料之外的結果,甚至有可能招來毀滅。
缺一不可 過猶不及
我們要記得,就如心理學家榮格(Jung)所觀察的,我們所忽略的那些(希臘)神祇,正好是我們性格中缺乏的那些精神體。而這個落差則體現在我們沒辦法預見的一些事物上。
拿佩琉斯的婚禮來說,如果我們將這場聚會視為一個「人」,而所有到場的男神、女神、人類和賓客皆為不同的子人格(subpersonality)。那麼,我們就看到了,全員到齊——除了一位之外。
諸神不接受紛爭女神厄里斯的存在。結果呢?無法想像的激烈衝突爆發在整個希臘世界中。許多偉大的英雄們更是因此英年早逝。在世上發生的事件,反映的是天上一場簡單婚禮招待會的結果:具有份量和權力的女神們互相較量,並且根據帕里斯的裁判結果互相選邊站。
再次引用榮格的話:「精神官能症(譯按:神經病)就如一位受到冒犯的神。」在面對困難的時候,我們到底冒犯了誰?在我們的心裏,哪位神或女神沒有得到應有的報償?而在幾天、幾周、幾個月,甚至幾年前又是誰受壓抑因而採取了報復行動?榮格認為,我們內心所否認的皆會成為外部命運回到我們身上,而且無法逃避。
偏好愛情 忽略衝突
這個故事對我們處處充滿衝突的當今社會也具有重要的啟示。就如帕里斯當年,我們的西方社會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我們選擇了阿佛洛狄忒(愛情),忽視了其他重要的神(衝突)。羅伯特.約翰遜(譯按:榮格分析師)在他的著作《我們:理解浪漫愛情的心理學》中如此評論:「浪漫的愛情是西方心理學中獨大的能量體系。在我們的文化中,它已經超越了宗教,成為男性和女性們追尋意義、超越、健全與狂喜的場域。」
從今天看來,這的確是事實。同時也要注意壓抑厄里斯,或者說衝突,結果只會產生更多衝突。在現實中,我們努力建立像兄弟姊妹般平等的情誼,我們一同唱著約翰.列儂(John Lennon,披頭四成員)的歌《想像》,想像著一個沒有衝突的世界(不過諷刺的是,他卻被刺殺身亡)。
大家是否都注意到近幾年在臉書、推特等等出現了很多迷因(meme)在推崇「要友善」,認為我們不應該和別人起衝突,不然別人可能會因此受到一些不可挽回的衝擊或心靈創傷。多麼驚人!我們想要、我們堅持,我們必須要有多樣性,所有人都需要被包容,不要爭吵——但觀點的多樣性除外。我們不能有自己的觀點。
所以,我們看到了自己對阿佛洛狄忒(愛情)的痴迷和對厄里斯(衝突)的排斥,而我們也逐漸步向了帕里斯的後塵——一個自我和集體毀滅的境地。或許這就是《帕里斯的裁判》嘗試告訴我們的。
很諷刺的是,這場由帕里斯間接導致的大屠殺,生還者竟然是墨涅拉俄斯(Menelaus),那個被戴綠帽(譯按:妻子不忠)的平庸國王,絕世美女海倫(Helen)的丈夫。而海倫本身,雖然是公認的大美女,卻一點也不風趣、缺乏智慧和善良——而且也相當平庸。
因為她的背叛,墨涅拉俄斯想要殺了她,但他在特洛伊的廢墟中看到了她,卻突然又重新墜入了愛河(或者情慾?)並且原諒了她的不忠。畢竟,為何不呢?她該為此負責嗎?當然不用。這是神做的,誰能反抗呢?
當然,一旦我們不負責任——因為是神做的!——我們又得回到現代世界中,這裏很少人真的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大家沉湎在一個被害者文化中,因為我們所有的問題都是別人造成的,我們要求補償。
為了避免真的變成這樣,我認為我們應該回到最初的抉擇,並且為其負責,捫心自問——我們自己的內心深處排除了哪一位(希臘)神祇?
原文 〈The Judgment of Paris: Who Are We Ignoring?〉刊登於英文《大紀元時報》。 (有刪節)
作者簡介
詹姆斯塞勒(James Sale)是英國企業家,著有超過40本有關管理和教育方面的書籍。他的公司Motivational Maps Ltd.營業版圖擴及全球14個國家。他同時也是一名詩人,在2017年古典詩人協會競賽獲得第一名,在2019年6月出席該協會在New York’s Princeton Club的首場研討會並發表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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