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放棄信仰是不夠的,你還得出賣朋友,為了生存,必須把自己的靈魂完全出賣給中共。」萊昂李談新片《沉默呼聲》。

今天,我們邀請的嘉賓是獲得皮博迪(Peabody)獎的電影製片人萊昂李(Leon Lee,中文名:李雲翔)。他的新故事片《沉默呼聲》(Unsilenced),講述一群學生冒著生命危險,揭露中共殘酷迫害的故事。

李雲翔說:「全國上下都被動員起來鎮壓法輪功。」就像大多數批評中共政權的事情一樣,各種力量都在試圖使這部電影消失。

他又說:「幾位資深劇組成員,甚至在簽署協議備忘錄後,還是選擇退出,有時只在開拍前幾天。」他談到中共如何操縱西方對中國的論述。

楊傑凱:萊昂李,很高興您來到《美國思想領袖》節目。

李:謝謝邀請。

揭露發生在中國 的最大人權暴行

《 沉默呼聲》劇照。(《沉默呼聲》提供)
《 沉默呼聲》劇照。(《沉默呼聲》提供)

楊傑凱:萊昂, 我最近剛看了您的新影片《沉默呼聲》。首先說說片名——「沉默呼聲」,這不僅是故事發生地的中國人、全世界的人都在思考這個話題,在審查制度、壓制言論之下,如何能夠公開的表達自己的觀點。請告訴我們,電影《沉默呼聲》講的是甚麼?

李:《沉默呼聲》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講述一名美國記者和一群中國學生,如何聯手揭露發生在中國的最大的人權暴行之一。

楊傑凱:我不記得上一次是甚麼時候,看到有一部荷里活的電影,以哪一種方式批評中共政權。

李:嗯,上一次大概是在1997 年,當時荷里活出了三部電影,對中共政權進行不痛不癢的批評,談到西藏人權問題,諸如此類吧。

但之後,荷里活為了進入中國這個世界最大市場,他們再也拍不出能揭示中國真相的影片。不僅如此,我相信,為了市場,( 荷里活)有主動討好北京審查人員的趨勢。

楊傑凱:您的電影讓我思考很多,不僅僅是關於中國,甚至是整個世界:英雄是如何在不太可能的情況下造就的。請談談您是怎麼發掘這些故事的。

李:在拍攝上一部紀錄片時,我有機會在美國見到影片的主人翁王博宇( 王為宇)。他在監獄服刑八年後剛剛逃離中國,而他所有的「罪行」基本上都是通過非常和平的方式揭露迫害。他曾是中國清華大學的博士研究生,原本前途一片光明。

但在1999 年,中國政府開始鎮壓法輪功,他當時已經修煉一段時間,於是一夜之間,他從一個名牌大學的天之驕子,變成國家的敵人。

他被大學開除,並未就此放棄,和朋友們發起這場底層運動,以傳播真相來反擊國家宣傳。這個故事,是基於他自己以及其他法輪功學員和西方記者的經歷。

楊傑凱:首先,我想談一談王,王在片中有一位教授導師。這位教授對鎮壓感到不安,他曾在1989年的天安門廣場大屠殺中失去兒子,擔心同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弟子身上。

李:正是如此,就像整整一代中國人一樣,他們的理想、夢想和勇氣,被1989 年的那場大屠殺粉碎了,許多人徹底失去希望。對他們來說,生存下去是首要任務,不再追求任何理想。

對於王,教授視如己出,他的人生經驗告訴他,不要與黨作對,這是最不該做的事,他竭力說服王背棄其信仰。但是,王相信自己的信仰是對的,政府關於法輪功的一切說辭都是假的,是徹頭徹尾的宣傳,重要的是講出真相。所以,教授和王之間,有一些耐人尋味的互動。

楊傑凱:萊昂,容我插話。我看過您的第一部電影是《活摘》(Human Harvest),談論一個禁忌問題,這是對中國為獲取器官而謀殺活人的行業的大曝光之一。我知道,您在拍攝和發行該部影片時經歷很多困難,並最終為此贏得皮博迪獎,請談談《活摘》。

李:好的。《活摘》是一部揭露中國非法器官交易的影片。事實證明,中共政權從成千上萬的法輪功學員、維吾爾人、藏人和異見者身上活摘器官,是為了給中國蓬勃發展的移植產業提供供體。一開始,大多數器官接受者是富有的西方病人,暴行曝光後,就轉向國內市場,現在器官的接受者主要是國內的病人。許多組織一直致力於這一問題,試圖向中國政府施壓,要求其停止非法器官交易。儘管中共作出承諾,但不幸的是,暴行並未真正停止。

楊傑凱:嘗試拍攝這類題裁的電影,是沒有任何官方機構會承認犯行,請談一談這方面的情況。

以中國人權問題為中心 拍片困難

李:我的大部份電影是以中國的人權問題為中心,原因是沒有人拍。我完全知道這有多難,但直到真正開始拍攝時,才知道有多難。

以最近完成的《沉默呼聲》為例,在第一次製片會議上,我告訴核心團隊:「夥計們,我們要拍一部關於中國的電影,但有兩件事要知道:第一,不能用中國籍演員。第二,不能在中國取景。所以,但願我們好運。」而這是我們面臨的最基本的困難。

當然,後來我們確實遇到挑戰。當我們決定在台灣拍攝電影時,幾位資深劇組成員,甚至在簽署協議備忘錄後,還是選擇退出,有時只在開拍前幾天。

有一次,一位演員的壓力很大,因為他的家人和台灣電影界的重量級人物,都向他施壓讓他退出,告訴他跟我們拍片是自殺行為。還有一次,在片中有幾個角色需要西方演員扮演,他們也都退縮了,因為他們還想要在台灣參與中國大陸製作的影片。

場地方面,也是如此。最初,我認為台灣講民主,電影可以在台灣拍,這是向世界表明台灣是民主的、為甚麼要保衛台灣。但是很多台灣人害怕,不允許使用他們的場地。

有一次,那是在(中共政法委)楊書記(註:片中主要反派)的辦公室,我們開始裝飾布景。該場地的主人一看到中國國旗就嚇壞了,她說:「你們不能在這裏拍電影,必須去別的地方。」

我們說:「第二天要拍這個場景,沒辦法及時找到另一個場地。」她說:「我不管,你們不能在這裏拍。」所以很多時候,在漫長的12、13 個小時拍攝後,不得不去尋找下一個拍攝場地。拍片完成後,才發現這兩個月之中,我們的主要創作團隊只休息了一天。

中宣部完全控制媒體 法輪功講真相受監視

中宣部的唯一目標,是完全控制中國的媒體、報紙和電視網。

媒體收到來自宣傳部門的指令,包括報道內容、用詞、審查文章,成百上千的網警,在中國的社交媒體和互聯網上監控。互聯網被長城防火牆完全屏蔽,民眾與外界隔絕,根本無法連結You Tube、Google、Facebook(Facebook)、推特(Twitter)。

在此情況下,可以想像中國公民,要想說出與黨不同的論調有多難,這就是為甚麼法輪功學員採用各種方式講真相。例如,他們會挨家挨戶派送傳單、放氣球散發傳單、送DVD。有時,他們在公共場使用揚聲器,甚至在監獄、拘留所附近,讓他們在廣播開始前躲開。採用各種方式,讓他們的聲音被聽到。

更讓人驚訝的是,儘管受到暴力鎮壓,法輪功學員在抗爭中從未使用過暴力,他們以和平的方式去做力所能及的一切事。種種努力,也許是過去20 年中最大的非暴力運動。

楊傑凱:在一個擁有13億人口的國家,用難以置信的創新方式傳播訊息,我認為,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底層和平行動。

李:是的。而中共當局認識到這場非暴力運動的有效性,也採取了極端措施。有兩個例子,一個是中共長期派便衣試圖找出誰買打印紙、墨盒,有時紙張上也會留有標記,以利追蹤查出誰在購買。

另一個是我們在影片中的一幕,李去買紙,而老闆居然向警察舉報她。還有,公安在警車上安裝特殊裝置,穿行不同的社區,試圖檢測出誰的打印機在運轉,並推測出:「也許這是印製傳單的地下資料點。」

外國記者遭干擾審查 是家常便飯

楊傑凱:那麼。談談記者這個角色,這位西方記者在10 年前報道天安門廣場大屠殺之後,剛剛重新獲得中共的採訪允許,他正在東看西查,試圖弄清楚發生了甚麼。

他給編輯打電話,編輯說:「你想報道甚麼啊?聽著,讓我們報道一些友好的事情。」這聽起來像是當今一個常見的現象,但這也是當時發生的事情嗎?

李:是的。中共有各種方式來審查、控制或影響在華的外國記者,這一點已經被「無國界記者」詳細記錄在案。在影片《沉默呼聲》中,記者是一個綜合性人物,我確實採訪過許多駐華記者,把他們的經歷融入角色中。

對許多記者來說,應對干擾和審查是家常便飯。有時,他們只能拿到三個月或六個月的簽證,至於是否延期,取決於他們所寫的文章。

以部份記者而言,這可能沒問題,他們可以回美國,或被分配到其它地區。但對有些記者來說,中國問題是他們的專長,也是工作。對於中國問題專家、學者或記者來說,如果他們失去進入中國的機會,就會失去接觸一切的機會,這就是為甚麼對許多人來說,能夠報道真相是一場持續的鬥爭。

楊傑凱: 這讓我想起最近對阿什利倫斯伯格(Ashley Rensburg)的採訪,她談到《紐約時報》過去的各種報道。一個例子是《紐時》駐蘇聯的記者沃爾特杜蘭蒂(WalterDuranty),1930 年代初, 約瑟夫史太林的政策在烏克蘭引發大規模饑荒,杜蘭蒂卻報道那裏的一切都很好,還因此獲得普立茲獎。

倫斯伯格對此做過研究,發現《紐時》和蘇聯達成某種協議,他們為蘇共做正面報道,只是為了獲准進入蘇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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