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屬於哪個黨派,我在政治上無家可歸。」利爾‧萊博維茨說。
自由主義的一方是如何變得不自由的?
「左派如何成為非自由主義者」,利爾‧萊博維茨談到政治上的無家可歸者的新聯盟。
萊博維茨:「沒有寬恕。你沒有辦法去救贖自己,如果按照它自己的定義,你犯下了罪過的話。」
今天,我採訪了《平板雜誌》(Tablet Magazine)資深作家、Unorthodox播客的主持人利爾‧萊博維茨(Liel Leibovitz),討論了我們所面臨的不自由的新現實,社會個體日益分化的問題,以及如何能夠自下而上地重建社會。
萊博維茨:「結果是我們還在冷戰中,共產黨人正在贏得勝利。」
這裏是《美國思想領袖》節目,我是楊傑凱(Jan Jekiel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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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傑凱:利爾‧萊博維茨,很高興您來到《美國思想領袖》節目。
利爾‧萊博維茨:很榮幸,謝謝邀請。
早期左派是關心人權的善良好人 現在變了
楊傑凱:利爾,我必須說,你寫了一篇2021年我最喜歡的文章,從那時起,我看到了幾篇喜歡的文章。(那篇文章是,)《轉變:當看到左派放棄了我所信仰的一切時,我在政治上轉變了。你也可以。》(The Turn: When I saw the left give up everything I believe in, I changed politically. You can, too.)當開始讀那篇文章時,我意識到幾年前我經歷過的一些事情,隨著文章的深入,發現很多人都在經歷著這樣的事情,但這個「轉變」(The Turn)是甚麼?請談談《轉變》這篇文章,還有你是怎麼想到寫「轉變」的。
萊博維茨:所謂「轉變」是指你開始明白的時刻,有點像電影《黑客帝國》(The Matrix),你所假設的一切都是現實的組成部份,不僅僅是政治,而是整個存在,這可能會引起質疑。
我和很多人一樣,懷著這樣的理念長大:如果你是一個善良、正派的人,當然會是左派,因為左派是關心人權、婦女權利等的一方,左派是想給和平一個機會的一方。
右派們,往好裏說只在乎錢,往壞裏說,他們的想法愚昧而可怕。在我看來很明顯,所有公益事業中的好人都處在從中間到極左。
我從未懷疑過這個問題或假設。我讀研究生時,我不懷疑這一點;我開始從事新聞寫作和學術工作時,我也沒有懷疑過。但後來慢慢地,慢慢地,我開始注意到那些小問題,我開始注意到,有些事情根本不允許說,自由的觀念和把思想或探究加以束縛的做法並不完全正確。
有些前提有失公允,比如說,一些人因說了令人反感的事情而受到指責是可以的,但另一些人說了同樣的話,則批評不得。當這種現象開始出現的時候,你開始問自己,且慢,你們真正相信的是甚麼?我能說甚麼,不能說甚麼?
標榜自己是勞工階級政黨 卻支持寡頭壟斷
看看當代美國建制派民主黨中間偏左的政治現狀,你就會發現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會發現,這個標榜自己是勞工階級政黨的黨,支持主要的、大的企業寡頭壟斷,而對美國人民的實際生活毫無興趣。你會意識到,這個打著科學旗號的黨在利用其媒體機構來壓制對科學問題的真實調查、壓制思想開放的討論,而思想開放的討論是科學探究的核心。一旦發現這一點,你就開始轉變。
楊傑凱:但這並不全是關於黨派政治,當然,這也是你在文章中談到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在起作用。
萊博維茨:當然,這是關於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方式。長期以來,像我這樣的人一直認為,少數幸運的人屬於這樣一群人:他們上名校,從最好的學術出版物中獲取信息,他們對世界的實際情況有著深刻的理解。
要知道,這些大學已經被追求這種奇怪的意識形態狂熱的人深深腐蝕了,他們用一種越來越明顯的、從經驗上看是錯誤的方式,看待這個世界。例如,有人可以告訴你,(人類)只有兩種性別的概念(這一概念已被身體中每個細胞的生物組成所證實)不僅是危險的,而且現在是錯誤的。
當開始在高等教育機構、媒體等等看到這種情況發生時,你是對的,這不僅僅只是關於黨派政治,這是關於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方式,是關於你自己和同齡人的思考方式。
我一生都在為能成為「群體」中的一員而欣喜若狂。我從以色列移民到這個國家,事實上,我是周四到達美國的,而周五,也就是到達的第二天,我去了哥倫比亞大學。
我乘坐地鐵去了大學,站在外面,凝視著這個宏偉的人類建築群,每一個擴建建築,我對自己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是我的計劃:我要去這裏,我要拿到博士學位,我要成為一名教授,我要寫書,我要在美國獲得成功,這正是我之前的幾代移民所擁有的老土但又美麗而真實的想法。
社會充滿不自由不寬容 讓人不寒而慄 與左派斷交
然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一切都如我所願,我被錄取,拿到了博士學位,成為了教授。我開始寫書,開始為一些高檔的小出版物寫文章,我曾與薩爾曼‧魯希迪(Salman Rushdie,印度裔英國文學家,作家)、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美國著名的作家和評論家、著名的女權主義者)或一生仰慕的人共進美妙的晚餐。
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獲得)這個群體的認可,這就是為甚麼意識到彼此觀點的分歧、意識到斷交後如此痛苦,因為我離開的不僅僅是對某種意識形態結構的呆板的承諾,是我的朋友們現在拒絕了我,因為我不願意說:「是的,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毫無疑問。」
這是真正的斷交,我想這也是很多人正在感受的真正的斷交,這是與家人、朋友和愛人分離的感覺,感覺被質疑,例如,在晚宴上,你不能說,也許燒燬商店和搶劫不是彰顯社會正義的最佳方式。
事實上,我們很多人不能在紐約、洛杉磯、芝加哥、波士頓的晚宴上,說出這句非常簡單、完全沒有爭議的話。這一事實意味著很多,意味著社會本身充滿了一些不自由的、不寬容的實質,這讓人不寒而慄。
楊傑凱:很有意思,因為你在這裏使用了不自由這個詞。左派怎麼了,我想這是問題所在,對嗎?因為部份左派在過去曾是自由主義者,你對此怎麼看?
萊博維茨:我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成為未來100年左右的偉大的學術主題。在被稱為啟蒙運動的時代,在兩派之間達成了平衡,雙方都認為人類基本上是分立的個體的集合,他們作為自由、不受束縛的人聚在一起,通過談判達成社會契約,放棄一些自由以換取一些保障。
還有一些人將人類視為是群體、社區、家庭、部落、宗教信仰結構的集合體。我認為,他們之間的既緊張又合作的關係給了我們過去350年中真正偉大的一切,給了我們進步,同時也給了我們信仰,給了我們藝術,同時也給了我們科學。
左派向教會、家庭、更傳統生活方式宣戰
一旦人們開始向教會、家庭、更傳統的生活方式宣戰,一旦開始不信這些,一旦開發了建立在個人分立(atomization,原子化)的基礎之上的新聞媒體或電子產品,只需獨自一人、自己盯著屏幕、點擊一下某個鍵。
一旦這種情況開始發生,一旦傳統的框架,將我們團結在一起的粘合劑開始瓦解,那麼自由主義這一概念就被打破了,因為它被侵蝕成了對權力的追求,它被侵蝕成一種控制欲,而且還助長了這樣一種觀念,即我們比這些人知道得更多:「我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我有博士學位,先生,讓我來告訴你,你應該對你的身體做甚麼。」
這類所謂左派的人這樣想,他們稱自己為左派,儘管他們越來越多地支持某種威權主義、國家控制、不自由的媒體、不自由的公共衛生,諸如此類,等等,這真的令人震驚。這意味著我們現在所面臨的轉變不僅僅是政治上的,而且是生死攸關的、事關重大的,而目睹這一切,真的令人深思。
楊傑凱:我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其中一個是,你的教授職位與影片遊戲有關,你對通過電子產品進行社會個體分立(原子化)持有一個特別有意思的觀點,我肯定要談論這一點。另一個問題是,當人們開始反傳統時,我不禁想到了《共產黨宣言》,因為這就是你所描述的毀滅,難道不是嗎?
萊博維茨:百分百是。事實證明,我們仍然在冷戰中,結果是共產黨人正在獲勝,這才是最可怕的部份。你可以看到它的很多元素,顯然要複雜得多。這是我們強烈地反對的事情之一,因為你真的需要成為一個非常認真甚至「博學」的共產主義學生,才能知道摧毀教會和傳統的核心家庭,是任何共產主義、典型的共產主義政權的第一和第二目標,因為這些才是抵抗專制統治的真正來源。
現在,它不僅是政治組織的一部份,而且是社會運動的一部份,它們試圖告訴你,家庭本質上是父權制的、壞的、壓迫性的,是對你的權利不利的。人們真的應該重新思考整個結構。
這在我看來,非常令人擔憂,因為在這一點上,其不只是提出一個替代的政治解決方案,其提出了一種絕對反美的世界觀,絕對是反自由的,而且在我看來,絕對是反人類的世界觀,而這正是共產主義一直以來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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