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妙聯趣談（六）

明朝的官員呂新吾曾在銓署（選授官員之官署）題一聯云：「直者無庸我力，枉者我無庸力，何敢貪天之功；恩則以奸為賢，怨則以賢為奸，豈能逃鬼之責。」又於公署（辦理政務之官署）題楹聯云：「青天下鑒此心，敢不光明正直；赤子來遊吾腹，願言豈弟慈祥。」

第一副門聯的大意是：「正直的人不須我出力就能被選上官員，邪惡之徒也不須我出力就會被淘汰，上天明鑒，我可不敢貪天之功；受那些待選官員的恩惠，就容易把奸佞之徒當成好人，隨便埋怨人也容易將好人當成壞人，到時都逃不過地獄中鬼的懲罰。」

第二幅門聯中「豈弟」為「和樂平易」之意；語出自《詩•小雅•蓼蕭》。這幅門聯的大意是：上天能看到我的心，我哪敢不光明正直；我願意慈祥的和樂平易的跟普通老百姓推心置腹地相處交談。

從《七修類稿》記載的這幾則故事中我們也可看出，中國古代的官員絕大多數都相信有天地神靈的存在，相信因果報應的事情。正因為此，古人才會尊尚道德，以仁、義、禮、智、信的儒家道德觀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中國古代有「月老」或「月下老人」傳說。「月老」是神話傳說中掌管婚姻之神。其典故出自唐．李復言《續玄怪錄•訂婚店》記載，杜陵（今陝西西安）的韋固，元和二年（西元807年）旅次遇一老人靠著一隻布囊，坐於台階上，對著月光在翻書。韋固問那個老人所翻何書，答曰：「天下人的婚配之書。」又問囊中何物，答曰：「赤繩子。用它繫在夫妻兩人的腳上。他們出生後，就在另外空間的身體上給繫住，雖仇敵之家，貴賤懸隔，天涯從宦，吳楚異鄉，此繩一繫，終不可逃。」後多用「月老」作媒人的代稱。

杭州吳山有一間月老祠，清朝的文人題了一副很有趣的門聯云：「莫專問婚姻，憑他萬事隨緣，都是前生註定；亦兼司祿命，笑我一官需次，也當此處邀靈。」下聯的「祿命」指「官祿、食祿的命運」，「兼司」意思是「兼管」；「需次」是指舊時官吏授職後，按照資歷依次補缺。「邀靈」意思是請求神靈指點迷津。可能這副門聯的作者正是一位待補缺的官吏，急著補缺上任，所以才會硬給「月老」安上一份「兼司祿命」的差事，跑到月老祠問官運了。

杭州孤山下有一間花神月老祠，據說這個「月老」可是一位美麗的花神。清朝的名士魏滋伯題門聯云：

廿四風吹開紅萼，悟蜂媒蝶使總是因緣，

香國無邊花有主；

一百年繫定赤繩，願穠李夭桃都成眷屬，

情天不老月長圓。

這一副門聯包含了濃濃的中國古代民俗文化知識和典故。上聯的「廿四風」俗稱「花信風」，是「二十四番花信風」的簡稱。古人把從小寒到穀雨八個節氣中的每一節氣分為三個候，共二十四候，每候五日，應以一花，始於梅花，終於楝花，共二十四個花期。風應花期而來，稱「花信風」。「蜂媒蝶使」比喻為男女雙方居間撮合或傳遞書信的人。出自北宋周邦彥的《六醜•中呂落花》：「多情為誰追惜；但蜂媒蝶使，時叩窗隔。」香國，本謂花國，此聯句中借指世間的女子。上聯的大意是：二十四番花信風吹開的花朵，如亭亭玉立的待嫁少女。即使有紅娘替有情人傳信，也是因緣所至，世間的女子如眾香國裏的花朵無數，但都名花有主。

古人常用「百年」來比喻人的一生。「穠李」本來是指美麗的李花；「夭桃」一詞出自《詩經》，本是指豔麗的桃花；這兩個詞在唐詩宋詞中很常見。在此聯中用來比喻未婚的男女。「眷屬」是指夫妻。「情天」一詞本出自唐．李賀的《金銅仙人辭漢歌》：「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後因以「情天」比喻甜美的愛情。下聯的大意是：月老的紅繩將人一生的因緣繫定，願天下的有緣的未婚男女都成眷屬，願天下所有夫妻的愛情都和睦美滿如月之長圓。

此聯用詞雅麗而意境柔美，用典考究，對仗工整，音律合諧。是一副不可多得的門聯。大家可以發現，這副門聯也就是46個字，筆者卻要花這麼多的篇幅來講解，而且還不一定完全講透澈。由此亦可見中國古詩文的神奇之處；詞句雖簡練，卻能表達出很深很美的意境或內涵。賞讀中國古代名家的詩文及聯句，如飲甘泉，如入芝蘭之室而令人流連忘返。

文章的最後，筆者將收集或從新創作的幾副門聯奉獻給各位讀者，並加了簡單的注解；希望您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