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八九六四屠殺事件到今年已經是第28周年了。在中國大陸,公開談論它的真相、紀念遇難者仍然受到嚴禁。
不僅僅是1989年中共在天安門屠殺學生的真相仍被掩蓋,1999年開始鎮壓法輪功學員,甚至秘密活摘法輪功學員器官,至今也從未停止。中共的歷史就是一部殺人的歷史。別以為它與時俱進不會殺人了。
回顧這段鮮活而痛苦的歷史,有助於人們明辨是非、分清正邪。本文根據陳小雅去年出版的《八九民運史》修訂版部份內容摘編整理而成。
(續前文:中共六四屠殺實錄(二)他們開槍了!)
民族文化宮:平均每分鐘送來一個;亡者中最小的才9歲
已經通過復興門的38軍大部隊沒想到,在僅有一站地之遙的民族文化宮前,再一次遇到強烈抵抗。先前到達的武警防暴隊,已經在此與學生和市民「拉鋸」近一個小時。據當時騎行至此的北大女生小鹿回憶:部隊不斷放毒氣。催淚彈用光了,雙方開始用磚頭互擲。清華大學化工系應屆畢業生段昌隆目睹軍民對峙的局面非常焦急,隨即跑步到最前方,對一位軍官展開說服工作。「沒想到這位軍官二話不說,舉起手槍朝他當胸就是一槍。段昌隆左側心臟大動脈中彈,當即傷重倒下。一位北京醫學院的學生及時把他背到了附近的郵電醫院搶救,終因傷重不治身亡。」
郵電醫院裏,「只見送受傷者的人流不斷,急急忙忙一個,急急忙忙一個,令人心懸在嗓子眼。受傷者有的用救護車或其它汽車送來,有的用平板車或自行車送來,有的用椅子抬,有的則肩背人扶而來,平均每分鐘一個。醫院門前的水泥地上已經汪了一灘血,很多人身上也都沾著鮮血。」
「單單是一樓已有九個死亡者⋯⋯有一個攝影記者說,他一定要讓他的攝影機記錄下這幕慘案,今後好讓世人目睹真相。」
「我請人揭開死者身上的白布,拿起屍體身上放著的身份證或記錄姓名等情況的紙片,一一抄錄下來:」
「劉建國:男,35歲,西城區橫二條50號。」
「富爾克:男,19歲,中央民族學院88級預科生。」
「吳國鋒:男,中國人民大學工經86級,學生證號:6070115。」
「顧麗芬:女,北京師範大學教育系86級。」
「劉忠:男,19歲,政法大學政治系,上海人。」
「段昌隆:男,清華化工系。」
「馬鳳友:87男,工業企業部工人,1962年生,其子馬駿飛同死。」
「許瑞和:男,復員軍人。」
「另有一學生是北京農學院農經系學生。還有十男一女身份不明(因隨身沒帶身份證)。」
回到一樓,小鹿看到一位痛不欲生的女生找到了她的男朋友。「她的男友背上中了一顆機槍子彈,很長,把他的背脊穿了兩個洞,有拇指粗細,血流如注。醫生止不住血,只好把針藥打在藥棉上,用手按住藥棉在傷口上止血。男孩子疼得不斷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女學生把臉貼在男孩子頭上安慰著他,早已哭不出淚水。我詢問了女學生,知道他倆都是清華大學學生,心裏更加難過。」
次日的英國《衛報》刊文,記述了陳小雅在民族飯店以北的人民醫院看到的情景:「那裏看起來像個屠宰場。長凳上、床上和放在地上已被血浸透的床墊上都躺著人。許多人胸部、腿部或頭部有裂開的彈傷口。一位醫生⋯⋯告訴我們,已送來300名傷員。其中包括35名重傷員和70名其它程度的傷員。已有4人死亡,包括一名喉嚨中了彈的9歲小女孩。」
西單:不斷有人倒下,但活著的人依然繼續前行
西單,戒嚴部隊進入天安門廣場的最後一道防線。突擊兵過後就是裝甲車隊,裝甲兵過後是軍用卡車,指揮車、通訊車,游動步兵分隊,連綿不絕。槍聲一停,人群又從胡同冒出來,從工地的牆頭翻出來,人群並不比打槍時少。
一位老人就坐在馬路崖上,手拿煙斗吸煙,從他坐的姿勢來看好久沒動了,續煙也續好幾鍋了。當兵的也覺得怪了,圍攏他轉幾圈,就見煙火一紅一滅的,眼神中目空一切⋯⋯不怕死就能永遠不死,神了!在這大屠城時節,他是練的哪份功啊,他在想些甚麼?⋯⋯當兵的放了他一馬。
大軍車隊過後,被進軍洪流排到路邊胡同裏的學生重新集結於長安街,依然手挽手,緊緊地跟著軍車。據鍾羅白回憶:「軍人繼續向他們射擊,人們不再理會。前面的一個少女,被反彈的子彈射中了一條腿,鮮血淋漓,也沒有停下來,雙手緊緊挽著旁邊兩個人的手臂,一步一跳地繼續向前行進。」
一位退伍偵察兵寫道:「人類的大無畏精神來源於女性,正是女人使男人更勇敢。」但此時,「大無畏」的已經不僅僅是某類人。「槍聲依然在響,人群卻直直地、一排一排地靠近軍車,又一個一個地倒下。」「槍聲突然停下來,也許這些戰士被驚駭住了,他們直愣愣地看著這些不啻於『集體自殺』的人們,看著他們一步步逼近,竟不知所措。突然,一個軍官喊了聲:『開槍啊!』十幾個戰士,一齊抬高了槍口直接向人群射擊。槍聲、哭聲、人們的尖叫聲、痛苦的嚎叫聲,亂成一團。一個高高胖胖的小伙子,大喊著『操你媽!』甩出了一塊磚頭,並直接衝向軍車,沒跑幾步,就撲倒在地上。」
鍾羅白繼續寫道:「⋯⋯槍聲已經停下來,這時,一個小伙子也許見傷亡的人太多,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猛地撕裂自己的白襯衣,拍著胸膛吼道:『你們打死我吧,你們打死我吧!』後面的人群爆發出一陣掌聲,那些軍人沉默不語。」
「也許被這個小伙子所鼓舞,生來怯懦、膽小的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幾步躍向前邊,大聲說道:『告訴你們,這裏不是老山前線,這裏是首都北京;站在你們面前的,不是越南兵,他們是中國人⋯⋯』」「這時,我的腿被猛地一拉,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嘟嘟』,一梭子子彈打過來,『呀!』在我後邊一個女學生尖叫一聲,倒在地上。葉傅不愧在軍營中長大(他父親曾是解放軍高級軍官),異常機警,他從後面將我拉倒,及時躲過了軍人的射擊,救了我一條命。可子彈卻打在我身後的女學生身上,中彈三處,兩雙手臂和腹部,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
一位秉承「救死扶傷」醫德的女軍醫星光,也目睹了38軍開進西單路段的情景:「我一心記掛著天安門廣場,就匆匆往東趕。很快到了六部口,在中央音樂廳的前邊路口,我吃驚地看到幾個青年鮮血淋漓地躺在地上。有一個以手支地半躺半坐、腿上還汩汩地流著血的學生,向圍觀者痛苦地講述著剛發生的事。他說軍隊過來時,他們往胡同裏跑,幾個女生因為跑得慢被士兵攔住了,他們幾個想衝過去救,結果被一陣掃射打倒了。」「⋯⋯許多人一邊抬受傷者一邊禁不住失聲痛哭,整個胡同沉浸在悲泣聲中。」
讓星光感觸最深的是,直到這時還有善良的市民在問她:「大夫,這傷是被橡皮子彈打的嗎?」大量被真槍實彈打死打傷的民眾就鮮血淋漓地躺在眼前,他們卻仍然不敢相信,號稱人民子弟兵的解放軍會對手無寸鐵的人民開槍。
不斷地有人倒下,但活著的人卻抱定了要走到最後的決心。鍾羅白繼續回憶道:「人群繼續向天安門廣場走時,早已站在天安門廣場周邊的軍人一陣掃射,人群被迫散開,向後奔去。可不知從哪裏來的手持大棒的武裝警察,截住了我們的退路。」「我們最後湧進左側的石碑胡同,人多,胡同窄跑得很慢,走到前面,發現胡同因為臨時施工給封死了。這時,胡同口處一陣槍聲和慘叫,當槍聲響過,屠殺者遠去時,在胡同口已倒下十幾個人,其中至少五個人已經死亡。」
6月4日凌晨1時30分,38軍作為戒嚴部隊清場的西路「第一梯隊」開進天安門廣場,軍隊完成對天安門廣場的包圍。38軍這支機械化部隊,自6月3日晚上9時30分從軍事博物館出發,8.1公里的路程,花了整整四個小時。據時任總參裝備部大校、羅瑞卿之子羅宇回憶:當時部隊行進受到群眾阻攔,底下請示怎麼辦時,「上頭」確有人說:「你們手上的傢伙是燒火杆啊?」〔2〕
(待續)
注釋:
1. 羅宇,《告別總參謀部》,香港:開放出版社,2015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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