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網絡圖片
武德元年九月,魏公新破宇文化及,王世充趁其疲敝之際,引兵攻之。魏公召諸將議事,裴仁基、魏徵皆力諫守城,蓄力待其糧草不足,再出兵殺之。但雄信等一干將士極力請戰,更引兵書之論強詞奪理。魏公一時昏聵,從主戰派之愚見準備出擊,命雄信駐紮於偃師城北。
分道揚鑣
王世充之軍兵精糧少,意在速戰,雄信等迎擊時,果然不堪其氣勢,致使瓦崗軍遭受重創。當時多位將領出城投降,雄信因心中對魏公早有不滿,也借兵敗之機倒戈,降於王世充。雄信貪生叛主,亦不明天象大勢,以致誤入奸人麾下,做了助紂為虐的幫兇,更為他慘淡的下場埋下禍根。
在瓦崗寨生死存亡之際,魏公為保護殘存部下,無奈歸順李唐。李勣忠於瓦崗寨不離不棄,亦追隨魏公投誠高祖。當時李勣佔千里疆域,東到大海,南臨長江,西至汝州,北及魏郡。上報朝廷時,李勣卻有一番道理:「這土地都是魏公所有,我若上表請獻,就是利主之敗,自為己功。用這種方式獲取富貴,是恥辱的。應記錄州縣名稱數量和軍民戶口,上報於魏公,再由魏公自己獻給皇帝,這樣就不會奪魏公的功勞。」
因而,李勣的使者入京奏報,高祖李淵沒有看到他的奏表,只聽說有信送於魏公,便詢問使者。使者將其用意告訴李淵,李淵龍顏大喜:「徐世勣感德推功,實純臣也。」李勣不計前嫌,不求富貴,卻因純良無私加官進爵,更賜國姓「李氏」,世事之難料,亦在情理之中。
武德元年末,魏公反叛伏誅,李淵派使者向駐紮於黎陽的李勣傳信。李勣是魏公舊部,身份尷尬,他非但不逃避是非,反而表現出一個熱血男兒的豪情。他面向北方跪拜哭祭,旋即上表朝廷,請求收葬魏公。軍營中,李勣為他舉辦了莊嚴的葬禮,全軍縞素,儀衛完備。李勣披麻戴孝,將魏公安葬在黎山之南,墳高五丈。這是李勣為舊主做的最後一件事,也為一代梟雄保全了最後的尊嚴。朝野上下聞之,都感佩李勣的勇氣,讚他為義士。
天人永隔
後來,李勣便隨秦王李世民等人攻打各地亂軍,與王世充的部隊數次交戰。這對兄弟各為其主,在武德三年四月有了一次意外的重逢。李勣與齊王李元吉圍攻洛陽,齊王有勇無謀,喜好一馬當先殺入敵陣。單雄信受命出陣,馳馬提槊而戰。雄信武藝高超,幾招橫掃就殺得齊王無力還手,鋒刃直逼咽喉。李勣趕來,疾呼阿兄,饒齊王一命。幸而雄信不忘舊交,立刻攬轡而止,笑曰:「若不是因為你,我早就殺了他。」
這位使槊高手沒能得意太久,不出一月,王世充全軍覆滅,單雄信與一干將領成為唐軍帳下的俘虜,將被斬於洛水。忠義的李勣同樣沒有丟下兄弟,極力請命,說雄信驍健絕倫,願用自己的官位贖其死罪。秦王愛才卻不留叛將,他沒有重蹈魏公之覆轍,拒絕純臣義士的懇求。李勣知是雄信自釀苦果,無力挽回,只得泣涕而退。
行刑之前,李勣來與雄信訣別。雄信終是豪傑,亦能坦然面對生死,他安慰李勣:「我命該如此,早知你救不了我。」李勣含淚說:「我們曾發誓同生共死,但我現在報效朝廷,忠義難兩全,無法同你赴死。你走後,我會幫你照看妻兒。」他又從腿上割下一塊肉給雄信,表示不忘誓言。雄信亦慷慨啖之,毅然赴死,結束短暫而風雲的一生。而李勣,繼續踏上為李唐南征北戰的征途,事高祖、太宗、高宗三朝,享年七十六歲。他去世後,高宗李治罷朝七日,親自送葬,並仿漢朝霍、衛先例,將其墓穴依照山形而建,彰顯他抵禦外族、穩固國本的軍功。
隋唐之交,群雄與烽煙並起,誰是真命天子,誰是亂臣梟雄,有幾人能看透?身在其中,每個人都面臨此或彼、生與死的抉擇。若無洞見未來之天賦,邁出的每一步只能聽憑內心的判斷。李勣,純臣義士,多奇謀,推功名,不忘知己舊恩,心存忠正之道。單雄信,枉稱飛將,輕去就,投暗主,縱有橫槊之功,惜無仁義之節。兩人結局的不同,正是由於他們在歷史的關鍵時刻,做出不同的選擇,才走出兩條截然相反的人生道路。選擇因一念而生,指揮人的行動,看似簡單,卻決定了未來的生活軌跡。忠貞不渝的選擇就能帶來福壽,見異思遷的選擇就往往會帶來惡果。
古人之事,堪為今日之鑒。雖說世事難料,禍福在天,但人的一生,就是由一個個選擇串接在一起的。我們能做的,便是行止必遵道德,得失不忘本心,這樣的一生才能無怨無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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