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聯辦主任鄭雁雄近日頻搞座談會，馬不停蹄宣講「兩會精神」，先是禮拜二在政總向二百多個港共官議員訓示，昨天又出席「創科界」的「兩會精神座談會」，大談習近平自創的新詞「新質生產力」。
今天《明報》李先知有篇文章，題為「鄭雁雄宣講兩會精神 獨選創科界別有深意」，可惜我看完整篇文章，也沒見到作者解釋真正的「深意」——鄭雁雄獨挑「創科界」訓示，當然是因為2023年9月習近平在黑龍江考察時曾強調：「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按照習總書記指令行事，就是唯一的「深意」。
至於何謂「新質生產力」呢？我孤陋寡聞，當然聽不懂，幸好李先知的文章有解釋：
「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提出發展新質生產力，香港人大都不明所以。鄭雁雄周二在政總宣講會上，就以『西瓜』作解釋。立法會議員鄧飛撰文引述鄭雁雄的說法，指西瓜綠色外表為『形態』，內在是『質態』，香港要做到肉質鮮甜多汁，不是單憑『形態』上做改變，而是『質態』上提升，建議香港要著重質素發展，提升香港的競爭力，以彰顯『一國兩制』的強大生命力與活力。」
講了很多，又好像甚麼也沒說過，只記得他強調西瓜要鮮甜多汁，這個「新質生產力」真是博大精深啊！若引申到金融業，鄭雁雄是否暗示來港成立家族辦公室的人，單靠「王子」形態是不夠的，更重要是看他底子夠不夠厚、有沒有錢、資金來源是否正當呢？拚質素的話，新加坡那邊的西瓜看來比香港更加多汁好味。
「新質生產力」我沒甚麼好補充了，因為太深奧，種西瓜我又外行，倒不如談談他另一句話。據李先知說，鄭雁雄在座談會上還以「德國哲學家尼采的名言『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大』，激勵治港團隊緊記發揚獅子山精神。」居然把尼采哲學跟「獅子山精神」相提並論，以創意來說，實在比「新質生產力」不遑多讓。
尼采這金句見於《偶像的黃昏（Götzen-Dämmerung）》及《瞧！這個人（Ecce Homo）》，後者解釋得比較詳盡。
在《瞧！這個人》中，「凡不能把他殺死的，都使他變得更強大（was ihn nicht umbringt, macht ihn stärker）」這句話見於「我為甚麼如此睿智（Warum ich so weise bin）」章。一個人想不被殺死而變得更強大，是要滿足特定條件的，最主要是具備一種本能，懂得在惡劣情況下選擇正確的應對方式：
「他能想出應付傷害的良方，偶然發生不好的事，也曉得如何轉禍為福；凡不能把他殺死的，都使他變得更強大（Er errät Heilmittel gegen Schädigungen, er nützt schlimme Zufälle zu seinem Vorteil aus; was ihn nicht umbringt, macht ihn stärker）。」
現在香港的管治者有選擇正確方向的能力嗎？此外，所謂「獅子山精神」強調的是刻苦耐勞，不屈不撓，打個比喻，就是像牛一樣勤力，但「凡殺不死我的，必使我更強大」卻不是講勤力和堅毅，而是強調「有智慧（weise）」，尤其是尼采式睿智。
這種智慧不是盲目樂觀的，而是有點暗黑。比方說，尼采決不鼓勵你「說好xx故事」，反而頌揚悲觀的好處，他甚至在「我為甚麼如此睿智」章中直言：「我生命力最低的歲月，就是我不再悲觀的時候（die Jahre meiner niedrigsten Vitalität waren es, wo ich aufhörte, Pessimist zu sein）」。
只選擇看見和宣揚「由治及興」好處的人，按照尼采的想法，很可能未變強大就被殺死了。Sorry，睇唔到尼采金句嘅深意，咁係因為你樂觀啫。◇（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
作者簡介
馮睎乾，作家，在多家媒體任專欄作家。www.patreon.com/sefir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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