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多年來我一直想當然地喚其小紅豆,作為歲朝清供襯托百合、康乃馨的不可缺少的配角,紅潤鮮亮的她,是個喜盈盈的小可愛,尤為難得的是笑到最後的頑強生命力。

火龍珠 相思豆

邁入甲辰龍年,我才得知她是來自金絲桃屬大家族的無味金絲桃(Hypericum × inodorum),還有個響噹噹的中文外號──火龍珠。呵,龍王口銜的珍寶明珠!火龍珠有紅紅火火、興旺喜慶的寓意,恰好呼應著正開啟的九紫離火運。送給艱辛創業的朋友,是最好的祝福。火龍珠又叫相思豆,蘊含著殷殷深情和綿綿思念,把一大束綠葉簇擁的相思紅豆獻給心上人,是簡潔有力的明確告白。做成胸花、花冠、腕花或手鍊,搭配點綴得宜,溫馨又清新。

無味金絲桃是落葉性灌木,她還有位讓我傻傻分不清的很相似的表姐妹──紅果金絲桃(Hypericum ‘Excellent Flair’),是枝幹挺立的常綠灌木,常用於花帶、綠籬造景,在花市也有「火龍珠」的別名,金花小紅果是插花中高貴明豔的生動組合,極富感染力。

除了紅色,金絲桃的果還有粉色、青色、黃色、咖啡色等,因為圓溜溜有光澤的樣子,很像小和尚的頭,日文稱其為「小和尚」。

金絲桃的果實為寬卵珠形或卵珠狀圓錐形至近球形。像不像縮小版的桃子?可別讓孩子抓著亂吃啊!(Shutterstock)
金絲桃的果實為寬卵珠形或卵珠狀圓錐形至近球形。像不像縮小版的桃子?可別讓孩子抓著亂吃啊!(Shutterstock)

燦若金盤 獻壽桃

金絲桃屬(Hypericum)有400餘種植物,廣泛分布於溫帶和亞熱帶地區,中國境內約有55種,以西南地區最多。金絲桃屬植物很皮實,不易感染病蟲害,夏花秋果,茁壯生長於山坡、林間、溪畔、郊野。橢圓形的葉子對生,均為5瓣金黃花朵,雄蕊多且密,明晃晃,金燦燦,絢麗爛漫,吸引蝴蝶和小鳥為其傳粉。花謝後結成的果實,是成熟後會開裂散播種子的蒴果。其果可作連翹代用品,根、莖可入藥,有清熱解毒、消炎止痛、祛風濕、通經絡等功效,治癒跌打損傷是小菜一碟,還能幫女性調經補血、養顏美容,金絲桃萃取物含有超過十種抗憂鬱的天然成份,尤其是抗病毒的作用突出,還可用於愛滋病的治療。多年野生的草本種類藥用價值高,如貫葉連翹、黃海棠、元寶草等。

燦若金盤獻壽桃,美如仙娥舞翩躚。(Shutterstock)
燦若金盤獻壽桃,美如仙娥舞翩躚。(Shutterstock)

灌木種類的金絲桃常用於園林栽培、庭院盆景。以觀果為主的,花一般都不大,精巧如梅。以賞花為主的,有灌木類的,也有草本類的,特別是直徑8到10厘米的大花,5片鮮黃色的花瓣盛開平展猶如托盤,眾多燦若金絲的雄蕊蓬鬆飽滿地形成半球桃型,璀璨華貴,光彩照人。花枝隨風搖曳,輕盈靈動,裊娜美妙,如戴金冠的飄逸仙子。乾隆帝也被驚豔到了,寫下「最愛綠盤高捧出,五花齊燦五金燈」的詩句。

在整個金絲桃屬中,單朵花最大的是耐寒的黃海棠(Hypericum ascyron),是生長於海拔2800米以下山坡的多年生草本植物,散發出清幽的花香,黃海棠雄蕊多達150枚(每束約30枚,共5束),其花蕊有紅紫色腺點,因而又叫紅旱蓮,別名大葉金絲桃、金絲海棠等等。

燦若金盤獻壽桃,美如仙娥舞翩躚。(Shutterstock)
燦若金盤獻壽桃,美如仙娥舞翩躚。(Shutterstock)

金線蝴蝶、金絲蓮、土連翹、遍地金、金絲梅、芒種花、趕山鞭、地耳草、五心花、過路黃……種類繁多,雅號俗稱也不少,最重要的是古中國賦予了這個宗族「金絲桃」的總稱。在傳統文化中,桃子總與仙壽連在一起。《西遊記》裏孫悟空在天上偷吃蟠桃的故事婦孺皆知,王母娘娘蟠桃園裏的仙桃啊,三千年一熟的,人吃了成仙得道。六千年一熟的,人吃了霞舉飛昇,長生不老。在人間,晚輩們要向祖輩和父母獻壽桃(麵桃或鮮桃)祈福盡孝。古代尊桃樹為「仙木」,桃木劍是道士降妖驅魔的法器,過年貼春聯就是從桃符辟邪保安演變而來的。在《詩經‧周南‧桃夭》中,桃花又與宜室宜家的新娘緊密相連。而陶淵明筆下恬淡清麗的桃花源,是人們遠離戰亂紛擾、怡然自樂的隱逸夢想。總之,盛放的模樣燦若金盤獻壽桃,特別是其野生草藥的治癒功效,彷彿冥冥之中神靈的護佑。儘管有眾多的稱謂,「金絲桃」還是成為她尊貴吉祥的正式中文名字,雅俗共賞。

聖約翰草 辟邪解憂

在西方,冠以聖名的一種金絲桃屬植物是聖約翰草(St. John’s Wort),也就是華人較熟悉的貫葉連翹(Hypericum perforatum),又名貫葉金絲桃。聖者是耶穌的表兄——施洗約翰,曾在約旦河為眾人施洗禮、勸人悔改。從夏至到三天後的聖約翰生日即6月24日,開得最繁茂亮麗的是這種金黃花朵的植物,而且壓碎的花瓣會奇特地流出深紅的汁液,令人聯想起聖徒殉道的鮮血,因此,人們稱之為聖約翰草。據說在此期間採摘的聖約翰草充滿了夏日陽光的全部能量,具有神奇的療癒效果,能驅走邪靈惡魔,一掃陰霾,帶來好運。地中海沿岸、北歐等地區的仲夏節仍保留著古老的習俗──在門窗上懸掛聖約翰草辟邪。這是不是與我們端午節掛菖蒲、插艾葉的傳統異曲同工?

仔細看,聖約翰草花瓣和葉子邊緣有黑色腺點,葉片上布滿小小的針眼。(Shutterstock)
仔細看,聖約翰草花瓣和葉子邊緣有黑色腺點,葉片上布滿小小的針眼。(Shutterstock)

聖約翰草有著不細看容易被忽略的標誌特點,花瓣和葉子邊緣有黑色腺點,葉片上布滿小小的針眼。傳說魔鬼對聖約翰草非凡的治癒功能嫉恨不已,不斷用針刺傷穿透它,不料卻更增強了聖約翰草吸收天地精華、吐故納新的能力。

聖約翰草的藥用史之悠久,可一直追溯到古希臘時代。這種藥草常被人們懸掛在聖像的上方,象徵著光明和守護。醫師還用它來擦洗被邪靈附身的病人身體。金絲桃屬的拉丁學名Hypericum,源於希臘語hyperikon,意思是掛在畫像上面的金絲桃。十字軍東征的騎士們就是用聖約翰草抗菌消炎、癒合傷口的。這種戶外尋常見的是多年野生小草本,真朴耐實,非常平易近人,給予平民百姓溫暖貼心的幫助,被譽為天然的「百憂解」。中醫認為,貫葉金絲桃有清心明目、疏肝解郁、清熱利濕、消腫通乳的作用。在現代,聖約翰草主要用於治療抑鬱症,改善焦慮失眠等。聖約翰草茶和精油是歐美廣受歡迎的居家保健品。

在教會花歷(紀念聖人的特定花卉日曆)中,聖約翰草的花語是「指導」。凡是受到這種花祝福而生的人,具有領導者的資質,兼備智慧、包容力及精準判斷。

聖約翰草舒展的五瓣小黃花,恍若散落綠野中的星星。(Shutterstock)
聖約翰草舒展的五瓣小黃花,恍若散落綠野中的星星。(Shutterstock)

聖俗兩重天

金絲桃還有不同層面頗具反差感的寓意花語:嬌媚哀婉、迷信復仇。

在詩詞歌賦中,金絲桃化身為嬌媚哀婉的古典女子,等待那個亂世中一去難歸、音訊渺茫的郎君,金絲萬縷吐相思,如花的青春也在風中凋落⋯⋯

何為迷信?東西方極為相似的辟邪鎮宅、逢凶化吉的傳統風尚,蘊含著普世價值,歷經兩千多年依然蓬勃活躍,一定有神對信眾的保佑加持,僅靠人力強行或不走心的慣性運作,是不可能經久不衰的。

古代草藥純天然、品質佳,能藥到病除。淳樸的古人敬天地、拜神祭祖,感恩惜福。近代科技的迅猛發展帶來了諸多便利,也給生態環境造成巨大的破壞,空氣、土壤、水、植物都被嚴重污染,食物上殘留的農藥危害人體健康,假冒偽劣商品多如牛毛,曾享譽千年的中草藥也不靈了!究其根本,還是信仰的缺失,不擇手段攫取利益的人心的敗壞。

金絲桃的這個花語浮現眼前的是這樣的畫面:一邊毫無保留地綻放煙花般的絢麗光華,一邊發出防禦的警訊威懾——非誠勿擾!邪祟勿近!別看我如此纖柔嬌美,但我是味微苦、有小毒的,要是欺人太甚,將承受我報復的後果。

末世險惡,在愛恨情仇中淪陷、為榮華富貴拚搏的人們,是否有靈光乍現的天啟一刻?宛若黑暗中綻放的蓮燈⋯⋯

定格瞬間,留下你輝煌又清雅的美麗。盛極而衰,旋即花落風中的你,會留下小小果實──火龍珠啊!(Shutterstock)
定格瞬間,留下你輝煌又清雅的美麗。盛極而衰,旋即花落風中的你,會留下小小果實──火龍珠啊!(Shutterstock)

參考資料:
鄉土植物|金絲桃,並不是果肉金黃的桃子(辰小山)
掛上這朵花,給你加個正面Buff(栽明)
聖約翰草油──「血」的治癒奧秘(OShiNatural)
貫葉金絲桃的人文歷史(白宇)
聖約翰草──可以治療抑鬱的花(Joanna Harne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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