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焦點:阿根廷總統大選爆出大冷門,右翼學者米萊伊勝出,他將推出一系列驚人的治理措施,特別是廢除貨幣、廢除央行,實現「美元化」。對此,外界如何看?有沒有成功先例?米萊伊即將成為阿根廷近年最反共的總統,但中共出人意料的祝賀他當選。為甚麼?將帶來甚麼變化?
怪人當選:電鋸、搖滾、經濟學家、電視明星
當地時間11月19日,53歲的經濟學家和電視名嘴米萊伊,以素人身份當選阿根廷總統。而在此之前,他幾乎一直被看作是業餘作秀,直到今年8月份,他在初選中以最高票當選,才在政壇引起軒然大波。即使這樣,大部份民調和觀察者,依然認為親中共的左派馬薩更可能當選。
米萊伊將於12月10日就職。有不少人說:「阿根廷選出了一個『電鋸』總統。」因為,他在集會上時常攜帶著電鋸,表示他將把現政府撕成碎片,並承諾大幅縮小政府規模。這也成為了他蔑視現狀的一個象徵。
幾年前,米萊伊是一位電視談話明星,深受喜愛,因為他反對政府的長篇大論而提高了收視率。兩年前,他因此贏得了國會下議院席位。
在大選中,他的觀點受到普遍關注:他反對墮胎,支持持槍權,曾以「邪惡」稱呼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質疑阿根廷曾經的殘酷獨裁統治下的死亡人數,認為極左的性教育是馬克思主義摧毀家庭的陰謀,還將他的克隆獒視為他的「有四隻爪子的孩子」。
米萊伊也被視為「阿根廷版特朗普」,言語犀利,有一頭亂蓬蓬的頭髮。他的大批粉絲稱他為「瘋子」和「假髮」。他自己則稱為「獅子」。
米萊伊的競選活動主要集中在經濟提案上,他指責歷屆政府肆意印鈔來資助國家支出。在訪談中把本國貨幣比索稱為「肥料都不如的垃圾」。他提出,要建立一個市場友好型、小政府、美元化的阿根廷。他還表示,阿根廷政府開支的公共工程將「削減至零」。
在國際關係上,米萊伊親美、親以色列。他計劃在12月10日上任前訪問美國和以色列。他經常在集會上揮舞以色列國旗,希望未來將阿根廷駐以色列大使館,從特拉維夫遷至耶路撒冷。
米萊伊當選,被認為是民眾渴望變革,代表著他們對統治階層和現狀的深深不滿。一位女士告訴法新社:「我們非常累,我們想要更新,我們想要看到新面孔」,「我打賭改變,賭米萊伊。」
選舉結果出爐後,美國前總統特朗普表示歡迎,他認為米萊伊將「讓阿根廷再次偉大」。巴西前領導人博索納羅,則表示「希望將在南美洲再次閃耀」。
特斯拉總裁馬斯克也認為,米萊伊當選,「阿根廷的繁榮即將到來」。
最艱難挑戰!美元化能否馴服140%的通貨膨脹
阿根廷正面臨嚴峻的經濟考驗。每年超過140%的通貨膨脹率,嚴重損害了這個南美國家的購買力,五分之二的阿根廷人生活在貧困之中,主要農業地區又遭受了歷史性乾旱的打擊。所以,阿根廷人受夠了。
但是,米萊伊的未來,充滿了挑戰,特別是「美元化」計劃。厄瓜多爾和巴拿馬,是先前經濟美元化的兩個著名例子,但還從來沒有像阿根廷這樣規模的國家,轉向過美元化。
2000年初,厄瓜多爾發生了嚴重的金融危機,洪水摧毀了重要的出口產業香蕉種植園,引發了嚴重的金融危機,面對銀行擠提、貨幣擠提和債務違約的打擊,當時的總統馬瓦德(Jamil Mahuad)宣布美元化。
10天後,馬瓦德因軍事政變下台,但是美元化成功了,迅速恢復了厄瓜多爾的金融穩定。過去二十年,其通貨膨脹率平均為2.8%。而2000年,該國通貨膨脹率達到近100%的高點。
薩爾瓦多緊跟在後。當時通貨膨脹率較低,貨幣儲備充足,匯率穩定,但利率卻達17%左右。
支持者們表示,美元化變革,可以幫助阿根廷抑制失控的通貨膨脹,並結束其繁榮與蕭條的循環周期。
批評人士則表示,美元化將剝奪阿根廷的國家主權,並削弱透過利率調整等措施影響經濟的能力。而且,他們認為,隨著阿根廷破產,沒有資金來實施美元化這樣雄心勃勃的計劃。同時,認為美元化最適合那些充份融入全球經濟的國家,而阿根廷雖然名列二十國集團國家,卻是世界上最封閉的經濟體之一。阿根廷的大宗商品出口平台的商業周期,也與美國不同,美國的貨幣政策決定,可能帶來不利影響。
「首先,你需要進入資本市場將整個貨幣基礎轉換成美元,但你沒有這些。」曾擔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西半球部門負責人的經濟學家維爾納(Alejandro Werner)表示。
著名全球CEO諮詢公司Teneo的董事總經理沃森(Nicholas Watson),也是重要反對者之一。他11月20日對CNBC的「歐洲路標」節目表示:「治理對他來說真的非常困難。我們未來可能會經歷過山車。」
Teneo是一家全球CEO諮詢公司,專注於為全球大型企業領導層在重大商業議題、企業變革及聲譽管理上提供全方位戰略諮詢。它和美國前總統克林頓關係密切。
「美元化?我認為他們會把它踢到長草叢中。央行改革?他談到炸毀中央銀行,他的伎倆是用電鋸…我的意思是,其中一些已經不再現實了。」
沃森還預測:「(阿根廷)通脹可能上升,因為經濟扭曲和失衡如此嚴重和普遍,解決一件事可能意味著其它地方產生問題。」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應用經濟學教授漢克(Steve Hanke),則對那些反對者不屑一顧,他說很多反對美元化的論點都是「垃圾」!
「自1876年以來阿根廷的關鍵問題一直是比索。」他周一(11月20日)告訴CNBC。
「一場又一場的貨幣危機,一場又一場的經濟衰退。債務違約一個接一個。自2000年以來,他們已經發生了3次主權債務違約。而目前的通貨膨脹率,我今天剛剛測得,阿根廷的通貨膨脹率為220%。」
「這一切都與央行和比索糾纏在一起。所以說,米萊伊的想法是對的。你必須美元化,而許多反對美元化的論點絕對是垃圾。」
漢克還表示,他並未正式參與米萊伊的競選活動,但一直與他的技術團隊保持密切聯繫,並稱自己是阿根廷美元化等問題上的「非正式顧問」。
一個多世紀以來,「財政過度」一直是阿根廷的嚴重問題,連續執政的左翼政黨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福利國家和疊床架屋的官僚機構。在過去的65年裏,阿根廷經歷了22次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救助,IMF疲於奔命,都放棄了對它達到財政收支平衡的要求。
雖然阿根廷官方外匯儲備為負數,但實際上它實施美元化,也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民間公司和個人,擁有高達3,710億美元的美元資產。
「這已經是阿根廷人每天實踐的一個原則。他們將大量的美元放在家裏。」瑞士的格拉西(Riccardo Grassi)在瑞士的對沖基金會議上表示,該基金參與了阿根廷2020年的鉅額債務重組。
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市中心的街頭,到處都有與比索價格並列的美元價格。有些東西——房子或汽車——已經與美元緊密聯繫在一起。一些當地企業已經選擇至少部份用美元支付工資。約20%的當地銀行存款是美元化的。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總裁格奧爾基耶娃(Kristalina Georgieva),也對米萊伊表示祝賀,並說:「我們期待與他和他的政府密切合作。」
當然,美元化需要一個過程,專家們指出「短期內,我們預計米萊伊將宣布嚴格的財政、貨幣和外匯政策,以開始穩定經濟並降低通脹,以實現向美元化過渡。儘管以比索計價的債券將受到打擊,但市場預期在中期可能會有所改善。」
中共祝賀米萊伊當選 前方將出現叉路口?
米萊伊當選,可能是中共的損失。米萊伊在整個競選過程中一直表示,將凍結與巴西及中國的關係,因為他們是「社會主義者」。
米萊伊形容,他的外交政策路線是在全球「對抗社會主義和集權主義者」。
他在接受美國著名的主持人卡爾森採訪時表示:「社會主義始終存在,到處都是毀滅,是一種暴力、凶殘和貧困現象。」
「社會主義者不喜歡看不見的手。他們更喜歡國家的爪子,並將其隱藏在社會正義的話語背後。」「這種社會正義是極不公正的,因為它是由法律上的不平等待遇預謀的,而且是搶劫。」
米萊伊誓言,若他當選總統,將冷卻與中國之間的關係,也將退出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成員包括阿根廷、巴西、烏拉圭和巴拉圭4國)。
他說,不會與中國及共產主義份子做生意,強調阿根廷首要任務是與「文明的一方」,也就是西方做生意,像是美國。
8月16日,他對彭博表示,「中國人民不自由,他們不能做想做的事,如果想做的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你會和刺客做交易嗎?」
不過, 11月20日,中共外交部對米萊伊當選表示了祝賀,發言人毛寧稱:「我們願與阿方共同努力,續寫友誼,以合作共贏助力各自發展振興,推動中阿關係行穩致遠。」
那麼,這是不是意味著米萊伊當選後,將改變對中共的態度呢?
實際上,今年8月,在批評中共是「刺客」之後,米萊伊軟化了他的言論,澄清說,他認為應該由阿根廷民營部門自行決定是否與中國等繼續生意往來。同時表示,自己尊重中企在阿根廷簽署的協議。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因為,兩國的貿易往來已經十分密切。去年,阿根廷與中國和巴西的貿易總額約為550億美元,幾乎是其第三大貿易夥伴美國貿易額的三倍。
所以,從務實的角度來說,米萊伊肯定將繼續推動和中國的貿易,就跟現在的美國、日本、南韓以及澳洲一樣。
但是,有一點是清晰的,就是阿根廷將會加強與民主國家的合作,並和中共在很多方面漸行漸遠。
米萊伊價值觀很清晰,但並非書呆子,知道做出合理的妥協。比如:他並不喜歡經常被比喻為「阿根廷版特朗普」,當被問及是否希望特朗普重返白宮時,他謹慎回答:「這由美國人民決定。比起美國民主黨,我更喜歡共和黨的形象,但無論哪一黨當總統,美國都是我們重要的戰略夥伴。」
有人把阿根廷的這次選舉描述為「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選擇,雖然對米萊伊的救經濟處方感到不安,但更恨執政黨造成了今天的經濟危機。
那麼,上任後的大考,米萊伊將怎樣呢?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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