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攜著炙熱的火焰從四面八方逼來，煙霧開始遮住太陽，但是沒有警報響起，沒有任何廣播通知告訴人們該怎麼做，夏威夷州毛伊島（Maui）西部拉海納（Lahaina）小鎮的居民西奇諾（Mike Cicchino）和他的鄰居們必須在瞬間做出自己的決定，他們在和山火的競賽中開始生死時速的逃命之旅。

那是8月8日（上周二）當地時間下午3點30分左右。毛伊島上爆發了一個多世紀以來美國歷史上最嚴重、最致命的山火火災。到8月14日（本周一），夏威夷官方確認已造成99人死亡，他們預計這一數字還會上升。

據美聯社消息，夏威夷州的一些州官員抱怨說，消防人員沒有足夠的水用於滅火，他們已針對該地為環保目的設置的用水上限提起訴訟。一名法官在8月9日（上周三）發布命令暫時中止用水上限48小時。

夏威夷州民主黨籍州長格林（Josh Green）8月14日表示，要進行全面審查，找出警報器沒有正常工作的原因。

該州總檢察長也表示，要對這場火災前後的「關鍵決策和長期政策」進行「全面審查」。

瞬間決定生死 逃命之旅絕望而痛苦

據美聯社報道，拉海納的灌木叢火災8月8日當天上午已經燃起，而毛伊島消防局當時報告說，火勢已得到控制。

西奇諾的經歷

但西奇諾仍然能夠感到熱浪襲來，大風也呼嘯著，已經一整天都沒有電了，他決定去五金店買一台發電機。他開車上路後發現，他所在的拉海納社區似乎變成了一片戰區。

他回憶說：「當我（開車）轉過那個街拐角時，我看到一片混亂。我看到人們四處奔跑，他們抓著他們的小孩子，尖叫著，跳進車裏（逃離）。」

這時，西奇諾聽到毛伊島消防官員們給的最新消息表示，飄忽不定的風、複雜的地形和到處飛散的火焰餘燼使得很難預測火災的路徑和速度。消防隊副隊長吉西（Jeff Giesea）說，大火可能在一英里之外，「但一兩分鐘後，它就可能燒到你家了」。

於是，西奇諾立即掉轉車頭開回家，他急切地對他妻子說：「我們必須要走了！我們得馬上離開這裏！」

他們帶上他們的五條狗跳進車裏準備逃命，他們報了警，一名調度員告訴他們跟著車流走。通往主要高速公路的通道（進出拉海納的唯一道路）被當局設置的路障切斷了。西奇諾和其他鄰居們一長列汽車的車流不得不駛上了另一條名為「前街」（Front Street）的道路。

考瓦伊的經歷

住在幾個街區外的考瓦伊（Kehau Kaauwai）事後回憶說，那天的風勢非常猛烈，甚至將鄰居家的屋頂都掀翻了。她感覺就像有一場又一場的龍捲風席捲了她家所在的街道。

她說：「大風咆哮著。聽起來就像一架飛機降落在我們的街道上。」

不一會兒，從幾個街區外飄來的濃煙就突然吞沒了他們。天色由灰轉黑，白晝彷彿變成了黑夜。

考瓦伊說她都看不見周圍的建築物了。她聽到有甚麼東西在爆炸，聽起來像煙花。她急忙跑進屋裏，來不及思考，只是抱起她的狗，抓了一些衣服就轉身離開，沒有想到她再也見不到她的房子和裏面的任何東西了。

下午4點左右，考瓦伊開車上路。路上堵得水洩不通，人們需要徒手把倒在路上的樹木拖開。各種碎片在風中飛舞，有的撞擊到汽車上。危險好像會來自四面八方。

她原本也打算開車去前街，但路過的一個陌生人告訴她走另一條路。事後她非常感謝他，因為他很可能救了她的命。

擁塞的前街好像「死亡陷阱」

很多人像西奇諾那樣開車到了前街，堵塞在那兒，人們開始驚慌失措，有哭泣聲、尖叫聲和不停的按喇叭聲。

懷蘭（Bill Wyland）抓起他的手提電腦、護照和社會保障卡，把它們塞進背包裏。然後他騎上他的哈雷‧戴維森（Harley Davidson）電單車，在行人路上行駛，以衝出堵塞。

懷蘭在這條街上擁有一家藝術畫廊，他說：「我能感覺到我的後背上火燒火燎的。我幾乎能感覺到脖子後面的頭髮在燃燒。」

他看到有一名男子騎著單車在瘋狂地逃命。還有人放棄自己的車，步行逃離。空氣中黑煙滾滾，毒氣瀰漫，有人在嘔吐。

懷蘭回憶說：「這是你在《暮光之城》（Twilight Zone）這類恐怖電影中看到的情景。」

西奇諾當時想：「我們都在駛入一個死亡陷阱。」於是他對妻子說：「我們得跳出這輛車，拋下這輛車，我們必須要逃命。」

他們把五條狗也從車裏帶了出來，但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

西奇諾回憶說：「我們的後面、前面、我們身邊，到處都在著火。」這時距離他離開家還不到15分鐘，他以為一切都完了。他打電話給他的母親、弟弟和女兒，告訴他們他愛他們。

黑煙越來越濃，西奇諾夫妻迷路了。一輛餐飲車的丙烷罐發生爆炸。他們可以根據聽到的汽車爆炸聲來判斷火勢離他們有多近。

西奇諾說：「這就像一場戰爭。」

很多人憑感覺逃命

很多人開始意識到他們必須要逃命，但並不是因為有官方的警報，而是從朋友和鄰居那裏聽到的，或者只是憑自己的一種感覺。

羅賓遜（Lynn Robinson）說：「沒有任何警報。絕對沒有。沒有人過來。我們沒有看到消防車或任何人。」她於4點30分左右離開她位於前街附近的公寓。

大約一英里外，維拉（Lana Vierra）的男朋友開車來到她家，告訴她，他看到大火在向他們這邊熊熊燃燒。

維拉回憶說：「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我，『（留在）這個鎮上的人會死去；你必須跑出去。』」因此她跟著男朋友逃命出來了。

蘭登（Anne Landon）正在她的高級公寓大樓裏與其他人聊天。她說她突然感到一陣熱浪襲來，溫度一定超過100度。她跑回自己的房間，抓起錢包，抱起她的小狗。

她一邊衝向自己的汽車，一邊向鄰居大喊道：「快跑出去！跑出去吧！」

蘭登已經提前在車裏準備了一個行李箱，以防萬一。她不知道該去哪裏。她停車問一名警官，那名警官除了祝她好運之外也不知道該告訴她甚麼。

她遇到了一些似乎面熟的人。她跟著他們一起走。他們被堵在路上，然後只好棄車而逃，她拖著行李箱，讓狗坐在行李箱上，一起逃離前街。

翻過海堤來到海灘上

有一道海堤將小鎮和大海隔開，羅克斯（Donnie Roxx）意識到他和他的鄰居們面臨著一個可怕的兩難決定：是留在燃燒的陸地上還是去水裏？海面上波濤洶湧，即使是游泳健將，也會因狂風掀起的巨浪而險像環生。

羅克斯問自己：「你是想被燒死還是想去碰碰運氣，被淹死？」然後他翻過了海堤牆。

其他數十人也都這樣來到海灘上，包括以上提到的那些人。

蘭登回憶說：「天空一片漆黑，狂風呼嘯，火焰餘燼漫過我們的頭頂。我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必須跳到水裏。我嚇壞了，驚恐萬分，非常非常害怕。」

西奇諾不知道他是否只是在一場噩夢中，他回憶說：「我一直在想：這一定只是一場噩夢，這不可能是真的，這實際上不可能發生。但隨後你意識到自己（身上）正在著火，我感到了疼痛，而在噩夢中我感覺不到疼痛。」

救援車船終於趕到

美國海岸警衛隊檀香山部門的指揮官柯克西上尉（Capt. Aja Kirksy）表示，檀香山搜救指揮中心在下午5點45分收到拉海納附近水域有人落水的報告，這是海岸警衛隊收到的第一份有關火災的通知。

救援船很快就來到這片水域，但是由於煙霧太濃，船上的人很難看到海灘上的人在哪裏。於是海灘上的人們用手機發出閃光燈引導救援船先去營救一些體弱的人，其中大部份是兒童。

最後，消防車終於趕到了，穿過火海，把剩餘的被困在海灘上的人們救了出來。

百年歷史小鎮化為灰燼 災民將獲資助

到8月14日（周一），毛伊島山火造成的死亡人數已達99人，隨著搜救人員對拉海納小鎮的不斷搜尋，這一數字可能還會增加。

這座百年歷史的擁有1.3萬人口的小鎮上，幾乎所有建築都被大火吞噬了。這是美國一個多世紀以來最嚴重的火災。

從2022年起擔任夏威夷州州長的民主黨人格林（Josh Green）在13日（周日）更新的影片中談到拉海納時說：「那裏已經所剩無幾了。估計56億美元的價值已經全沒了。」

毛伊島官員表示，火災已得到85%的控制，另一場名為「內陸大火」（Upcountry fire）的火災也已得到60%的控制。

州長格林表示，搜尋工作需要時間和空間，以便妥善進行。他在14日早些時候播出的CBS採訪中估計，搜救者每天會找到10到20人的遺骸，直到他們完成搜救工作。「這可能還需要10天。這真是無法猜測的。」他說。

格林也提到，隨著手機服務慢慢恢復，失蹤人數從2,000多人降至約1,300人。

有20隻尋屍犬和數十名搜救者正在穿過那些化為灰燼的街區繼續搜尋。毛伊島警察局長佩爾蒂埃（John Pelletier）表示，截至周一（14日），他們已搜尋了該地區約25%的地方。

格林表示，隨著公用事業公司在努力全面恢復供電，預計疏散的人員將於周一晚上開始入住酒店，他們為流離失所的當地居民提供了500間酒店房間，另外還將為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FEMA）的工作人員預留500間房間，以幫助災後恢復。

FEMA局長克里斯韋爾（Deanne Criswell）周一表示，該機構已開始向流離失所的每位居民提供700美元，幫助他們可以支付食品、水、急救和醫療用品的費用。這筆錢不包括在居民有資格獲得的房屋和個人財產損失補助之內。

拜登政府也在向國會提出補充資金請求，以為政府救災基金增資120億美元。

消防員無水滅火 就用水上限提起訴訟

與此同時，夏威夷州的一些州官員表示，消防員缺少用於滅火的水，他們將此歸咎於一位傾向環保主義的法官最近做出的裁決。

這場用水鬥爭始於夏威夷甘蔗種植園在過去數十年來從毛伊島東部溪流引水灌溉的做法，是環保主義者和私營公司之間長期鬥爭的一部份。

在上周，消防部門已就用水問題向法院提起了一系列訴訟。8月9日（上周三）上午，法官傑克拉布特里（Jeffrey Crabtree）簽發了一項命令，將他規定的用水上限暫時中止48小時。他還授權州、縣和毛伊島消防官員在無法聯繫到他的情況下根據需求用水，直至有另行通知。

但這對州總檢察長辦公室來說還不夠，總檢察長辦公室後來向州最高法院提交了一份請願書，指責克拉布特里對消防用水不足負有責任，並要求在請願書得到解決之前，法院不要讓克拉布特里改變引水量，或令他繼續暫時中止用水上限。

該請願書強調，克拉布特里法官「用他的判斷」代替了土地和自然資源委員會的判斷，「因此，沒有足夠的許可用水來……撲滅山火」。

根據州總檢察長辦公室周一（14日）的一份聲明，毛伊島前甘蔗種植園土地所有者亞歷山大和鮑德溫（Alexander & Baldwin）通常會在乾燥的夏季使用水潤濕地面以預防火災發生。

在乾燥的夏季裏，在颶風帶來的強風作用下，毛伊島火災很容易經乾燥的灌木叢蔓延開來。格林州長提到，一場火災的蔓延速度可達每分鐘一英里（1.6公里）。

格林還表示，將對拉海納火災進行全面審查，以找出警報器和其它警報系統為甚麼沒有提醒居民火災即將來臨的原因。他也補充說，這次審查「不是為了找任何人的錯，而是為了說明為甚麼這個有效、那個無效」。

夏威夷州總檢察長洛佩茲（Anne E. Lopez）也對這場火災展開了調查，她誓言要對火災發生前、火災期間和火災發生後的「關鍵決策和長期政策」進行「全面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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