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驢上磨,一潰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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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請求上廁所,預審叫我拉褲子裏!

姓劉的一屁股坐了回去,椅子哢嚓一聲。

好在還能憋。我忽然想起來了:好像以前美國有華人被中共判了重刑,但同時驅逐出境,難道政策變了?

好像姓劉的看出了我的狐疑,他說:「做夢吧?這不到半年,抓三個美國間諜了!現在都坐牢哪,都得判,知道嘛你!」

我想了想說:「不對吧?前陣兒是抓了幾個美國人,大陸不說那是台灣間諜嗎?」

他輕蔑地一笑,「甚麼台灣間諜?共產黨不願意說是美國特務,這叫『講政治』!說是台灣間諜就好判刑——判實刑、判重刑,懂嘛你?」

「我記了啊。」小王照著我身份證和名片開始記錄。

忽地一下,姓劉的又站起來,繞過桌子走過來,兩眼瞪圓,我身子本能地後仰。

「兜裏東西都給我掏出來,不老實銬你丫挺[1]的!」

執法者這質素?!我慢吞吞掏出錢包、鑰匙……暗自叫苦:那頓海鮮用現金就好了,是楊義叫我去公司,我怕公司用現金應酬,才刷卡付的帳。這回,沒準兒他們得把我這二千多塊分了。

「拿過來!」姓劉的吼道。

我心裏一顫,無奈地遞了上去。

「錶也給我捋下來!」

土匪!人家說的大陸警匪一家,這回我可信了!

他抓錶在手,晃了晃,「怕你吞了自殘!」

要逃避拘留才這麼幹呢,我的事兒有這麼重?

他把繳獲的東西往桌上一拍,挑釁地看著我,「都給你寄存上,連你的手機!錢有數嗎?」

「具體我也不清楚。」

§

姓劉的找了個檔案袋,把我的東西都裝了進去。我長出一口氣,慶幸沒被搶劫。這一放鬆,腹痛加重了,好像還有點腹急。

「住哪兒啊?」小王問。

「住我媽家。」

「裝傻呀!」姓劉的一拳捶在桌子上,水杯震得一蹦,我和小王都嚇一跳。

小王要具體住址。我忽然想到他們可能抄家!我家冰櫃裏還有幾盒樣品呢,可不能叫他們搜了去。於是報了岳母家地址。

我捂著肚子答完簡歷,姓劉的喝問:「再問一遍,知道為甚麼抓你嗎?」

「真不知道。」

「你當炮兵是不是?!」

「我沒當過兵啊?」

「那你丫怎麼這麼會裝蛋(彈)哪!?」

我怒火中燒,但又不得不裝孫子,「我就是開公司,做生意……給人家帶樣品。」

「帶甚麼樣品?」

「一種試劑盒,做白細胞配型的。」

「是走私嗎?」

「又不是違禁品,咋是走私啊?」

「真能裝啊你!?批了嗎?有進口許可證嗎?上稅了嗎?」

「還沒辦下來。」

「問你有沒有!?」

「沒有。」「偷逃了多少稅?」

「這我也不知道。」

「告訴你,我們盯了你們半年多了,據我們掌握的,嘿嘿!偷逃稅已經超過一百萬了,數額特別巨大啦!」姓劉的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嗡——我腦袋差點兒炸了!

「沒有吧?」我試著嘴硬。

「不到一百萬我還不抓你呢!丫挺的!小案咱不辦!」

晴天霹靂,防線決堤!汗滋出了額頭。

姓劉的太歹毒了,直到變成大案了才算總帳?整死人好立功啊?!我盤算著:以前設想的對策不行了,事態竟如此嚴重!

不行,我得重新建立防線。放鬆,別讓他們看出我緊張來。放鬆——這一放鬆,腹急難忍了。

「對不起,我肚子疼,得上個廁所,中午這海鮮……」我面帶難色,也想趁上廁所想想對策。

「拉褲子裏!」姓劉又叫。

「我真鬧肚子了,憋半天了。」

「不懂人話?!」

「太過份了!」

「你以為你誰呀!?人渣!」

「我上個廁所。」小王說著往外走。

「謝謝!」我彎腰起來想要跟他出去——

「啪!」姓劉的猛一拍桌子,「坐那兒!誰叫你出去了!」

小王偷偷一笑,出去了。我繼續央求。姓劉的掐了煙,雙腳搭在了桌上,又點上一根,悠然地看報紙了。

我艱難地等著小王回來求情,一秒一秒地熬。一陣強烈的腹痛痙攣,快憋不住了,我全力抵抗,全身肌肉都在向上收縮,腳趾內收,小腿大腿向上提氣,臀部夾緊,腹部和橫膈膜都在上提,十指上翹,嘴巴緊閉,鼻子、眉毛上挑……全身總動員,所有肌肉都在給腹部減壓,給肛門加勁兒……

終於熬過了這次腹急,稍微喘口氣了。我知道還有下一次,像盼救星一樣,盼著小王早回還。

抬頭一看姓劉的——他正笑我呢。見我看他,他悠然地用報紙擋上臉。

一點人性都沒有!還取笑我!哎喲,又一陣強烈腹痛來了,比上回還急!我又重複著上一輪的動作……緩緩向上提氣,這回臉上肌肉也幫忙了,眉毛像跳舞似的,扭個不停。

堅持……堅持……終於聽見了腳步聲,可腳步聲卻進了別的屋子。

繼續堅持……我一秒一秒地數數,他要幫我這一次,我真感激涕零了……終於憋過了第二輪痙攣,又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忽聽姓劉的吹起了口哨!像給小孩把尿。這傢伙損透了!幸虧我不是憋尿。

外邊終於響起了腳步聲,可我第三陣腹急來了,真是一浪高過一浪!這次腸子像抽風一樣,我全身肌肉都用上了也不頂事。

小王終於進來了,我痛苦地看著他,他根本沒看我,逕直走向座位,把手裏的一卷衛生紙往桌角一擱。看來他是準備讓我方便了,可是我已經沒法動了,只要動一下,就炸了!全身肌肉團結一致,把關死守!心裏艱難地默念:「頂住、頂住…… 」

姓劉的雙腳還搭在桌子上,沒好氣地說:「快點交代,記完了就讓你去廁所!我們還沒吃飯哪!」

小王搖了搖頭,他那一點點憐憫,使我有勇氣繼續憋下去。

我已經不能再說話了,再動一下眼珠,可能就前功盡棄了!等憋過這次腸痙攣,就找他們求情……「問到哪兒了?」姓劉的拿過記錄,「剛他媽到這兒!」

「帶的甚麼東西闖關?」

此時我已憋過了極點,稍微有一點點緩解。我緩緩抬頭,準備再次哀求。

「丫聾啦!砰!」

我一哆嗦,「噗」地一聲男低音,全線崩潰!

我幾乎要癱了,屁股好像泡在熱泥裏,熱湯開始順腿下流,惡臭迅速瀰漫。

小王迅速把他放在桌角的那整卷手紙扔給我,原來他早準備好了!

「瞧你這操性!」姓劉的捂著鼻子罵,他兩步竄到門外,「一拍桌子,嚇得你丫屁滾尿流帶竄稀!」

奇恥大辱!難受——屈辱——憤怒——臭!我內心惱怒之極,卻無法發作。

「我吃飯去了!」姓劉的迅速逃離,邊走邊罵:「懶驢上磨屎尿多!」(待續)

註 [1] 丫挺:丫頭(傭人)生的。

本文由博大出版社 http://broadpressinc.com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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