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強雖已謝幕，但有關他的話題卻未冷卻，尤其是他卸任前「人在幹天在看」的那番喊話，許多人仍在議論。

3月2日，在微博上認證為「談話主持人」的「李勇Leon」發文稱，李克強與本屆國務院官員一起向國務院辦公廳全體人員（總計800餘人）合照告別，並上傳影片，畫面顯示，李克強在戶外向排著隊的國務院工作人員揮手致意。

有網民在推特上發布「在同一場合李克強的講話」影片，李克強在其中的一段講話中說，「今天陽光明媚，如沐春光，人們常說『人在幹，天在看，看來是蒼天有眼啊』。」

從「今天陽光明媚，如沐春光」，一下轉到「人們常說『人在幹，天在看，看來是蒼天有眼啊』」，這個跨度夠大也夠突兀的，正常情況下人們會這麼說嗎？顯然不會。李克強這麼說明擺著是借題發揮意有所指，正如有網民評論的「寓意頗深啊！」

「人在幹，天在看」、「蒼天有眼」這話大家都不陌生，這是句人們常掛在嘴邊的老話，通常都是處於下風但不服氣的人說給那些志得意滿、為所欲為的人聽的，意思是人無論幹甚麼上天都知道，都會有獎懲報應。一方面，它是在警告壞人，你不要橫行無忌，作惡多端，多行不義必自斃 ; 另一方面，也是在鼓勵好人，功不唐捐，你做的好事，大家都看在眼裏，遲早會得到承認。講這話的一般都是對現實嚴重不滿但又無可奈何的人。

那麼李克強在跟國務院同仁告別時講這句話是想表達甚麼呢？

根據他這十年的言行，我理解無非也是兩方面意思。一方面是強調他是主張改革開放的，他在任上做的事，對得起歷史﹑時代與人民，也對得起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警告反對改革開放，搞歷史倒退的人，他們的功過是非不由他們自己說了算，而由人民和歷史說了算。

不用說，李克強眼中反對改革開放、搞歷史倒退的人當然是習近平了。雖然李克強沒提他的名字，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我們也都心知肚明。這可以說是當下中國許多人的共識。

李克強的這番話，我認為非常清楚的反映了他的困境。

甚麼困境？

眾所周知，李本來是胡錦濤選定的接班人，但因為遭到江派的反對，最後卻被習近平所取代，不得不屈居二把手的位置。

雖然習李在保黨的問題上並無分歧，但作為團派，李的治國方略承襲的是鄧小平的改革開放路線，與主張倒退回毛時代的習在意識形態上存在明顯的分野、矛盾和衝突。

因此，唯我獨尊剛愎自用的習一直在竭力削弱和架空李克強，使其淪為了改革開放後最弱勢的總理，處處受制於人，動輒得咎，連城市擺地攤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不能作主，更別說大政方針，根本輪不到他置喙。習李之間的關係，可以說根本就不是一二把手之間的關係，而是主導者與附庸者的關係。

李克強對自己的這種處境能甘心嗎？當然不能。所以他一直都在反抗。十年間，他之所以在不同場合反覆強調改革開放，特別是在卸任前視察發改委和財政部時，提及改革開放多達八次，就充份表明了這一點。

但是，李克強的反抗可以說自始至終都毫無力度可言，充其量不過是旁敲側擊，蜻蜓點水，偶爾戳一下習近平的蹩腳而已。這種反抗除了自證清白能改變甚麼？甚麼都改變不了。而且，就總體而言，李對習推行的那一套基本上還是執行的，儘管這種執行是被迫的心不甘情不願的。而他之所以始終不敢公開站出來批評習近平，對他開歷史倒車說不，固然與自身性格懦弱有關，但歸根結底是為了自保，深怕一旦得罪了習近平而遭報復，淪為反腐的祭品。

既想與習近平劃清界線，又沒法真正與習近平劃清界線；既想批評習近平，又不敢把問題挑明，既要反抗習近平，又不敢公開反抗，這就是李克強的困境。

就說「人在幹天在看」這句話，分明是衝著習近平說的，是為了與習劃清界線——你習近平是習近平，我李克強是李克強，可李克強敢挑明嗎？不敢！

再看李在這次人大開幕式上所做的報告，也存在著同樣的問題。

兩會前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會稱，中國三年疫情防控取得了「重大決定性勝利，創造了人類文明史上人口大國成功走出疫情大流行的奇蹟」。可李克強的政府工作報告對疫情三年的表述，並未延續「奇蹟」的敘事。李在報告中不僅完全沒有提到防疫抗疫的成功，而且講的很多是企業的經營困難，要如何為這些企業紓困，特別是中小企業。還講到民生的困難，如何度過時艱。這些話給人一種印象，似乎是在暗示這些都是防疫抗疫造成的，是三年清零封城造成的。但字裏行間又沒有明確這麼說。

另一方面，在報告中李克強又不得不照著習近平的調子背書，諸如「黨的二十大勝利召開，描繪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宏偉藍圖。面對風高浪急的國際環境和艱巨繁重的國內改革發展穩定任務，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迎難而上，全面落實疫情要防住、經濟要穩住、發展要安全的要求，加大宏觀調控力度，實現了經濟平穩運行、發展質量穩步提升、社會大局保持穩定，我國發展取得來之極為不易的新成就」云云。這哪裏是李克強的心裏話，他不想說卻只能違心的背書。

說到底，李克強的困境是中共體制壞死、官場黑暗的縮影。李固然是受害者，但他的自保和懦弱，尤其是他在保黨問題上與習的一致，不也成全了中共當局的倒行逆施嗎？「天在看」，習逃不掉，他同樣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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