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睎乾：盜亦有道

前年在香港警察總部偷竊兩罐鮑魚的高級督察黃敬修，28日在東區裁判法院被裁定罪名不成立，判案邏輯再一次拓展了我的世界觀。

案情其實很簡單：有撐警組織為了慰勞2019年「止暴制亂」的港警，捐了一些物資到警總，包括約45至50罐即食鮑魚——出手咁寒酸點夠分，畀乞兒咩？——鮑魚須按組別分配警員，罐底有貼紙以供識別。公共關係科高級督察黃敬修，盜取了「社交媒體傳訊組特別分組」的鮑魚兩大罐，遭特別分組的警長控告盜竊。

據《明報》報道，法官稱由閉路電視可見，黃敬修形迹非常可疑，「包括在非辦公時間進入涉事辦公室，扭轉閉路電視鏡頭，亦不曾向任何人表示曾拿取鮑魚，認為被告在警誡錄影會面中的解釋並不是事實」（注1）。

按正常人邏輯，盜竊與否，取決於你在明知某物不屬於你的前提下，有沒有偷偷取去該物。從黃敬修的行為，可知他確有取去不屬於自己的鮑魚，理應罪名成立。

但離奇的是，裁判官指「辯方不爭議被告取走了兩罐鮑魚，唯一爭議是被告取走作自用，還是打算重新分配給他人」。（注2）由於有個與被告屬同一組別的黃姓女督察，供稱記得案發月份曾收過鮑魚，裁判官於是認為，被告有可能是把鮑魚「重新分配給他人」，疑點利益歸於被告，乃判罪名不成立。

我看了這判決，實在如墮五里霧中。該女督察與被告同組，表示那罐鮑魚也不屬於她的，為什麼證據確鑿的偷竊，可偷換概念變成「重新分配」呢？按照這套邏輯，你去打劫銀行，無需爭辯是否搶了錢，只消證明事後把錢「重新分配」給親戚朋友，甚或派街坊，那就不算打劫了，對不對？

我忽然想起2013年香港一宗偷竊案：海底隧道一名做了19年收費員的男子，在收費亭內把桌上的1元港幣袋落袋，結果盜竊罪成，不但被罰款，還遭公司解僱。如果當年該收費員懂得在法庭說，「法官大人，呢場官司嘅重點唔係我有冇偷錢，而係我有冇打算將呢一蚊重新分配」，不知能否脫罪？

關於盜竊，我只信国安法指定法官郭偉健，讓我們重溫一遍他不久前說的金石良言：

「不管你們如何看待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和香港特區政府，說香港分離於中华人民共和国，在道德上也是錯的。比方說，如果你對另一個人，例如一個賊吧，有不好的印象，且確信這印象反映真相，那代表你有權拿走他的財產嗎？」

真的，千萬不要打劫賊，除非你也是賊。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馮睎乾十三維度」Patreon
（編者按：本文僅代表專欄作者個人意見，不反映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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