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佩洛西訪台，引發中共對台灣的經濟制裁和軍事行動，導致台海緊張局勢升級，這也讓歐洲最大的經濟體——德國，陷入外交政策的兩難境地，因為力挺台灣可能會激怒中共，但是對中共的挑釁默不作聲，又違背自己的外交原則。那麼，德國到底應該如何取捨呢？
與此同時，德國正面臨嚴峻的經濟考驗，不僅從疫情中復甦的力度比不上其它發達經濟體，連能否滿足自身能源需求都成了問題。這又是甚麼情況呢？ 我們今天就來談談這些內容。
依賴專制政權 德國經濟模式在崩潰
德國，是僅次於中國和美國的第三大出口國，是在全球化中受益最多的國家之一。但是，這個昔日的「歐洲經濟引擎」，如今卻正搖搖欲墜地站在衰退的邊緣。
因為長期以來，德國經濟的成功都是建立在廉價的俄羅斯能源，以及和中國深度嵌合的產業鏈之上。但是，隨著地緣政治局勢的劇變，以往的這種成功模式就受到了巨大威脅。
過去幾十年來，德國一直提倡使用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這雖然節省了成本，但是，一個壞處就是，也讓德國患上了依賴症。可以看到，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前，在德國的天然氣、煤炭以及石油消耗中，來自俄羅斯的進口比重，分別佔到了55%、50%和35%。
但是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後，隨著俄羅斯停止或減少對歐洲國家輸送油氣，歐洲各國都開始在「能源荒」中苦苦掙扎，而德國，遭受的打擊最為嚴重。
德國工商大會（DIHK）最近對3,500家企業進行的一項問卷調查顯示，由於能源價格上漲，16%的受訪公司，已經在縮減生產規模或者是部份停止業務營運。
大家知道，在二戰之後，德國經濟的崛起，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出口。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德國大約四分之一的就業崗位依賴出口，而在美國，這一比例只佔到6%左右。德國的出口類別，主要是汽車和汽車零部件、機械、數據處理器、電子和化學設備等，但是一些分析認為，德國工業可能將很快失去全球競爭力。
數據顯示，德國第二季度的經濟增長為零。今年5月，德國也出現了30多年來的首次貿易逆差。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也在今年7月底，大幅下調了對德國經濟增長的預期，將今明兩年的預期增幅，分別降到了1.2%和0.8%，而德國2021年的經濟增幅是2.9%。
但是，德國出口導向型經濟模式面臨的威脅，還不只是烏克蘭戰爭所導致的能源危機和供應鏈中斷，更加讓人擔憂的因素，還是德國經濟對於中國的依賴。
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德國也經歷了短暫但嚴重的經濟衰退，不過，隨著德國企業改變策略，瞄準中國市場後，德國經濟大幅反彈，力度甚至超過美國。從2009年到2011年的兩年間，德國對中國的出口，增加了70％以上。而且，當金融危機演變成歐元危機之後，中國成為歐元區債券的重要投資者。
2021年，中德貿易額再創新高，達到了2,453億歐元，而中國連續第6年保持德國最大的貿易夥伴地位。
其中，作為德國經濟支柱的汽車產業，高度依賴中國。不少德國企業高達40%的年收入和相當大份額的利潤都來自中國市場，其中包括大眾汽車、寶馬（BMW）和梅賽德斯-奔馳（Mercedes-Benz Group AG）等德國汽車業的旗艦企業，以及這些公司的很多供應商。
德國慕尼黑IFO經濟研究所，在8月8日發表的研究報告中指出，如果和中國發生貿易戰，切斷經貿連繫，德國的經濟損失，恐怕是英國脫歐損失的6倍。其中，汽車產業損失最慘重，將損失8.47%的產值；其次是運輸設備製造商和機械製造業，分別損失5.14%和4.34%。
在能源轉型方面，德國對中國的依賴程度也非常高。因為德國想以光伏發電來替代化石燃料，但是，光伏產品的一個重要原材料是多晶硅，而世界上40%的多晶硅產量，都是來自於中國新疆。
另外，丹麥電信產業專家「史傳德顧問公司」（Strand Consult）估計，德國5G設備對華為的依賴程度，大約達到六成，而4G更是高達六成五，由於華為和諾基亞（Nokia）、愛立信（Ericsson）等歐洲廠商的產品不一定相容，如果下令換掉華為，德國的電信業者會付出高昂代價。
很顯然，讓德國經濟模式與中國脫鉤，比告別俄羅斯的廉價能源可要困難得多。但是，俄烏戰爭的爆發，已經讓西方社會包括德國，看清了依賴專制政權的危害，尤其是，跟俄羅斯相比，中共帶給自由世界秩序的威脅更大。
在6月份的時候，《南德意志報》就以「集體驚詫」為題發表了評論，提到西方社會長期以來，對俄羅斯、中國等專制政權侵犯人權的行為視而不見，卻總是在爆出重大新聞時假惺惺地表示震驚。評論說，如今，西方國家終於姍姍來遲地認識到：「和極權國家的盲目合作，不論在怎樣不對稱的條件下，不僅違反了民主原則，也違反了理性的利益。」
德國《世界報》，也在7月刊登的一篇評論中說：「在全球的印象中，北京可能比俄羅斯更溫和、更聰明、更安靜」，「然而，人們忽視了這樣一個事實，即中國模式才是21世紀對自由世界秩序的最大挑戰」。這篇評論還說：「在中國問題上，德國不應該再犯同樣的錯誤。」
德國調整對華政策 對中共趨於強硬
我們看到，現在，德國政府的對華政策正在轉變。
比如，8月1日，德國外長貝爾伯克（Annalena Baerbock），警告北京方面不要讓台海緊張局勢升級。她說：「我們不接受國際法遭破壞，也不會接受較大的國家違反國際法欺壓較小的鄰居。——這也適用於中國。」而中共氣得在第二天就召見了德國駐華大使。
另外，德新社（DPA）也在5日時引述知情人士的消息，提到德國國會人權委員會，會在10月底時派代表團訪問台灣，這個代表團將由8位國會議員組成，涵蓋德國朝野所有6個政黨的議員。
可以看到，德國新政府從去年12月執政以來，正在逐步修正前總理默克爾長達十多年的親中政策，對華立場趨於強硬，包括指控中共迫害新疆人權，並且力挺台灣參與國際社會。
德國外交部還發文給所有政府部門，敦促將中國視為「系統性競爭對手」（systemic rival）。德國總理舒爾茨（Olaf Scholz），也在4月底首次出訪亞洲時，選擇去日本而不是中國。
5月底，德國經濟部也以中共當局嚴重侵犯新疆人權為由，駁回德國最大車廠大眾汽車（Volkswagen）對中國市場的「投資擔保」申請。德國政府為了鼓勵企業投資發展中國家，分攤企業政治經濟風險，每年提供擔保金額可達數十億歐元。但是，大眾汽車因為申請被拒，必須額外承擔高達30億歐元的中國市場投資風險。這一重大案例，也被國際輿論視為，是德國政府鼓勵企業脫離中國市場的里程碑。
另外，今年5月初，德國外長貝爾伯克，會見了多家在中國擁有大量投資和業務的德國藍籌股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貝爾伯克問他們，如果有必要，他們的公司能否在幾年內完全擺脫中國的影響。這意思，就是為進一步脫鉤做準備了。
德國《商報》在7月發表的《危險的依賴》一文中提到：德國政府已經明確表示，前總理默克爾的對華政策已經過時，最遲會隨著烏克蘭戰爭以來地緣政治的變化而調整。政府官員表示，預計新的對華策略，會在明年年初完成。
與中共經濟脫鉤 是全球大勢所趨
實際上，導致德國經濟模式難以為繼的因素，還不只是地緣政治衝突。
《華爾街日報》在8月9日的文章中分析，在過去20年間，德國的經濟發展主要依靠四大引擎：自由開放的全球貿易、中國需求的激增、高效的國內勞動力，以及廉價的俄羅斯能源。但是現在，這四大引擎都有些卡殼了。
首先，貿易瓶頸、疫情和烏克蘭戰爭，破壞了供應鏈，也中斷了穩定的能源供應，使得德國物價飛漲。其次，德國自己的勞動力，也因為人口老齡化，可能在未來10年減少500萬左右。
另外，作為德國最大的貿易夥伴，中國的經濟增長速度大幅放緩，勞動力步入老齡化並開始萎縮，依靠投資驅動的經濟增長模式也達到了極限。
事實上，德國企業與中國經濟的脫鉤也在進行中。
德國慕尼黑IFO經濟研究所3月底公布的研究指出，雖然德國有46％的公司與中國有進口業務，但是這些公司，有超過半數打算減少中國業務。除了地緣政治衝突以外，中共嚴格的清零政策，也讓這些公司的對華業務變得越來越困難。
更重要的是，在美國帶動下，全球經濟與中國脫鉤，已經是大勢所趨。
可以看到，在佩洛西訪台後，5日時，中共宣布取消及暫停8項和美國的合作項目，涉及到國防、氣候變化、司法、禁毒、跨境犯罪等領域。路透社專欄作家皮特·斯威尼（Pete Sweeney）認為，北京當局的「八項反制措施」，很可能象徵著華府和北京之間的關係，進入到最後瓦解階段。
早些時候，英國《金融時報》也發文指出，中美脫鉤已經沒有懸念，因為迄今為止，拜登政府幾乎沒有採取任何行動，減輕川普（特朗普）政府時期對中共的強硬態度，還加碼推出520億美元的美國晶片法案。
美國還在今年6月份，開始實施《維吾爾人強迫勞動預防法》（UFLPA），禁止來自中國新疆地區的商品，因為這些商品可能是通過強迫勞動製造的。由於新疆生產了全球40%的多晶硅（用於晶片和太陽能電池板生產）、20%的棉花和20%的電石（用於製造乙炔氣），所以，這一禁令也將會在全球範圍內，有助於推動與中共的脫鉤。
此外，美國還通過「印太經濟繁榮框架」（IPEF）鼓勵與中共脫鉤，它利用進入美國市場的機會，作為第三國對抗中共的籌碼，這也是一種「根本性的轉變」。
英國《金融時報》就在7月底的一篇文章中，引述了英國工業聯合會（CBI）總幹事托尼·丹克（Tony Danker）的一句話。他說，目前和他交談的每家公司，都在重新思考他們的供應鏈。因為那些公司預計，那些政治家們，將不可避免地加速走向一個和中國脫鉤的世界。＠
財商經濟研究所
策劃：宇文銘
撰文：李松筠 編輯：蔚然、宇文銘
粵語配音：Ada
剪輯：曲歌
監製：李松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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