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家們早前一直認為捕食動物攻擊某個獵物,如果這個獵物能逃過一命,事過境遷,只會有短暫的影響。但數十年來對「恐懼生態學」的研究表明,被獵食者捕殺的恐懼可以改變從魚類到大象等野生動物的長期行為和生理反應。
所謂恐懼生態學是將野生動物的恐懼行為生態與人類的創傷後應激障礙相結合進行研究,始於20世紀90年代。專門研究此科研題目的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學(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的行為生態學家麗安娜贊勒特(Liana Zanette)和邁克克林其(Michael Clinchy)夫婦指出,天敵捕食給野生哺乳動物和鳥禽造成的恐懼會使這些物種生產和養育的後代減少。
針對加拿大育空地區的雪鞋兔進行的研究發現,遭到天敵反覆的捕食追逐後造成的生存創傷會引發這種野兔大腦化學物質的持久變化,這種變化與受過創傷的人類大腦相似。即使捕食的天敵已絕跡,腦部化學物質的變化仍使得雪鞋兔的生殖率無法維持正常水平。
創傷後遺症(PTSD)的不僅僅是雪鞋兔這種動物,經常遭獵殺的非洲大象以及受到驚嚇的田鼠和北美歌雀的後代也很難活到成年及成功繁殖下一代。
上述發現為已有的眾多證據提供了進一步的證明,說明可怕的經歷會對野生動物產生持久的影響;具有令人不安的閃回記憶、高度警惕和焦慮等特性的創傷後應激障礙,是生命面對危險所做出的一種相當古老的反應。
贊勒特說,「恐懼是所有動物為了避免被捕食者獵殺所做的反應,對動物生存有巨大好處,因為能讓動物活到繁殖後代的一天。但這是有代價的。」
儘管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種類廣泛的動物都有經歷過極端壓力的長期影響,但仍有許多心理學家認為創傷後應激障礙是人類獨有的精神問題。
當代大多數患有創傷後遺症的人是因為經歷戰爭、犯罪襲擊或車禍而精神受創。但創傷的侵入性記憶,長期的過度警覺等症狀會消耗身體的防禦系統,導致身體罹患疾病。正是這些來自古老的大腦神經網絡的應激反應,也讓雪鞋兔時刻提防飢餓的猞猁,或長頸鹿保持警醒戒備獅子的襲擊。
南佛羅里達大學(University of South Florida)的神經生物學家大衛戴蒙德(David Diamond)說,創傷後遺症是根據人類的反應來定義的,「迄今沒有生物學上的測量,即無法通過血液測試來判斷一個人是否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這是一種心理疾病,所以我稱之為人類精神障礙。而老鼠是無法向人講述它的感受的。」
但也有一些研究人員對這種觀點持不同意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Arizona State University)的人類學家莎拉馬修(Sarah Mathew)說,「人類和其它哺乳動物有很多共同之處。」這包括了解和應對危險,警惕出現危及生命的情況。
這種觀點也開始逐漸改變人們的想法。贊勒特和克林其夫婦曾組織多場討論恐懼和創傷後應激障礙生態學的會議,與會者有生態學家、精神病學家和心理學家。克林其回憶說,「精神科醫生和心理學家把創傷後應激障礙稱為病態反應,但我們認為這是一種恰當的適應行為,是在特定的環境下表現出這些極端的反應,因為這會增加當事者的存活率。」
另有大量證據表明,事實上,人類的大腦和所有的哺乳動物、鳥類、魚類,甚至包括某些無脊椎動物的大腦基本結構都是相同的,而且對恐懼或快樂的反應也相同。
對此,戴蒙德最終表示同意。他說,創傷後遺症患者的大腦「不是受損或功能失調的大腦,而是受到過度保護的大腦」。
戴蒙德補充說,「大家說的是一個經過致命襲擊後倖存下來的人。因此,過度警惕、無法入睡、持續不斷的噩夢會讓人重溫經歷的創傷,這只是一部份適應性反應出錯。」
贊勒特說,「通常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被看成是見不得人的羞恥事,患者會諱疾忌醫,不尋求治療。如果患者能理解他們的症狀是完全正常的,這可能會減輕一些恥辱感,從而會去尋求治療。」
該研究成果刊登於在線學術刊物《可知雜誌》(Knowable Magazine)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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