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在美國和香港上市的中概股價格大跌，拋售潮從教培類股票蔓延到境外上市的眾多中概股。同時，拋售也波及到了滬深兩地股市，並且影響到債市和匯市，可謂是股債匯「連環殺」。這場恐慌性抛盤已經讓中國的資本市場面臨風險，中共當局不得不出面安撫並出手救市，所以29日的時候，香港和大陸股票市場大幅反彈，美國上市的中概股也收復了一些失地。

然而，這是否意味著投資者對監管的憂慮已經消散呢？中概股接下來的前景又會如何，中國還能吸引更多的外來投資嗎？我們接下來就來聊聊這些話題。

多重原因導致股市下跌

關於這一波抛售潮的導火索，起因是中共在24日出台的一個「雙減政策」，這個政策規定學科類培訓機構一律不得上市融資，嚴禁教培機構「資本化」等等。政策一公佈，立刻引發了中國私營教育機構股價的大幅下跌，也讓風險投資（VC）和私募股權（PE）投資者進退維谷。

有分析認為，中國民營教培行業規模高達1,200億美元，而風投和私募投資者，先前已經對中國校外培訓行業投入了數十億美元的資金。據路透社報道，疫情促進了對在線教育的需求，去年，由私募股權支持的對中國教育行業的投資，創下了81億美元的歷史新高。

而中國兩家未上市的在線教育平台猿輔導和作業幫，佔了2020年籌集的私人資本的最大份額。比如，由騰訊控股支持的猿輔導，在2020年剛完成了三輪融資，總額達到了35億美元，其投資者包括億萬富翁馬雲的雲鋒基金、DST Global、高瓴資本、博裕資本，以及新加坡主權財富基金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IC）和淡馬錫公司。

有私募股權行業人士認為，新政策的嚴格程度出乎意料，讓他們束手無策。他們預計，每家公司都將受到打擊，大規模裁員即將到來，但是目前還不清楚中國將如何實施新規，也不知道要如何退出，如何轉型。

不僅如此，在這個「雙減」政策之外，中共近期出台的多項監管措施，也導致了股市下跌。

在7月初，中共出台了一個「從嚴打擊證券違法活動的意見」，提到加強跨境監管合作，落實境外上市公司信息安全主體責任。

而中共，對互聯網企業的監管動作更是頻繁。在7月26日，中共工信部啟動了互聯網行業專項整治行動，主要聚焦擾亂市場秩序、威脅數據安全等問題。隨後，騰訊就在27日宣佈，已經暫停微信App的新用戶註冊，這也引發了外界對新的監管壓力的擔憂，騰訊股價在兩天內暴跌了8,000億。騰訊給出的理由是，這次暫停是安全技術升級的一部份，預計8月初就能恢復。不過，有網民認為，在中共收緊監管之下，可能這是騰訊在忙著內部打補丁，填漏洞。

另外，8月份的時候，中國的《個人信息保護法》也將在中共人大常委會議上進行審議，這個法案要求科技平台採取更嚴格的措施，確保安全存儲用戶數據。所以，這也讓人不難理解，騰訊為甚麼要急著進行安全技術升級了。

還有，在27日的時候，中共市場監管總局等監管機構，還聯合發佈了一個新的指導意見，要求確保外賣送餐員正常勞動所得不低於當地最低工資標準，這個規定也導致外賣送餐巨頭美團的股價大幅下跌。

但是，本周股市下挫的原因，也包括美國證交會的表態，以及中美會談的不利結果。

外國投資者信心受挫 恐慌性抛售中概股

針對中共對在美上市公司的監管措施，7月26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委員艾麗森·李（Allison Lee）表示，在美國證交所上市的中國公司「必須披露中國（中共）政府干預其業務的風險」，作為定期報告義務的一部份。

同時，市場也傳言美國有可能會限制美國基金流入A股和港股，雖然消息沒有被證實，但卻加劇了市場的不安情緒。另外，有不少香港基金經理都表示，最近外資在陸續賣出中國資產。陸媒新浪財經也報道，美國明星基金經理凱薩琳．伍德（Cathie Wood）的旗下基金，也在大幅減持貝殼、京東、騰訊、阿里巴巴等中概股股票。

另外，在7月26日，中美在天津舉行會談。從媒體消息看，中方在措辭中對抗性明顯，不但提出了「糾錯清單」，還向美國提出了「停止干涉中國內政」等「四個停止」的要求。但會談沒有達成具體協議，也沒有討論兩國領導人之間可能舉行的會晤，所以，這次會面對緩解目前的中美緊張局勢完全沒有幫助。

不少分析認為，隨著中美關係日益緊張，在美國上市的中概股處境將更為艱難，而隨著中概股被抛售從而使資金脫鉤，那麽中美全面脫鉤可能也將很快到來。因為目前美國市場上的眾多中概股，使得中國的監管措施對美國市場的影響非常之大，一旦中概股基金爆倉的話，美股崩盤的危險也是非常之大。

為甚麼這麽說呢？

1993年，上海石化（Sinopec）作為第一批試點企業，拉開了中概股在美上市的序幕。

在過去20年中，因為看好中國市場，美國的中概股逐漸受到追捧。很多中國公司在美國上市後的股值都大大超過首次公開招股時的估值。其中最大的中概股阿里巴巴，公司目前的估值是5,056億美元，已經是2014年上市時的25倍。

儘管中美之間在過去幾年裏關係緊張，但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數量仍在增加。據美中經濟安全評估委員會（United State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n）今年5月的最新統計，至今共有248家中國公司在美國上市，市值總額達到2.1萬億美元，比去年10月的2.2萬億美元有所下降。

而且在近幾十年來，在全球指數成份股中，中國企業的數量不斷增加。在總市值為8萬億美元的MSCI明晟新興市場指數中，騰訊和阿里佔到了10%。中國企業在這一指數中的佔比，已經從10年前的17%上升到了目前的大約37%。投資銀行估計，美國投資者持有約1萬億美元的中國互聯網和科技股，或是在美國上市的美國存託憑證（ADR）。

以騰訊為例，有投資公司指出，除公司創始人外，騰訊的前20大股東中只有一家中國機構。阿里巴巴最大的股東是軟銀（Softbank），其美國存託憑證的前20大股東中全是美國和國際基金，而香港上市股票也主要是國際機構持有。此外，在中國互聯網三大企業中，排名第三的百度，前25大股東中，也沒有一家中國機構。

不過，中共監管機構，對阿里等大型科技公司進行的一系列網絡安全調查，讓很多投資者望而生畏，拋售了這些股票。而中共政府近期的一連串的監管措施，更是讓中概股雪上加霜。

從滴滴被處罰之後，投資者也應該看到，中共當局的政策已經清楚表明，為實現監管目標，即使給市場帶來巨大痛苦也在所不惜。但是，這一次外國資金大舉抛盤，不僅讓中國股市有轉向熊市的風險，也可能觸發大規模的資本外逃，甚至引發金融危機。

所以，我們看到，在這樣的情況下，中國的監管機構也終於坐不住了。

中共安撫後市場反彈 但長期憂慮未解

28日，中共證監會召集主要投資銀行的高管，匆忙開了個電話會議，試圖緩解市場的擔憂。參加會議的，包括高盛集團和瑞銀集團等多家大型國際銀行。

據彭博社報道，中共證監會副主席方星海在會議上提到，中國無意和全球市場脫鉤，特別是和美國脫鉤。而北京，未來將考慮政策對上市公司的影響，將以更謹慎的方式推出新政策，避免市場劇烈波動。方星海還提到，中共希望保護民營企業和國際投資者的利益，中共政府正計劃出台更多政策吸引外國投資。

同時，官方媒體也發表了一系列文章，強調行業監管政策有利於中國長期發展，中國對外開放的決心沒有改變。新華社也在29日，發表了一篇文章，提到，中國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步伐不會放緩。

中共的這些安撫動作，似乎也有了些效果。29日，中港股市大幅反彈，恒指創下一年來最大單日漲幅，滬綜指也創下兩個月來的最大單漲幅，人民幣匯率和中國債市也聯袂走強。不過，有分析認為，這只是一個技術性反彈，官方的表態緩和了市場各方對監管的憂慮，但並不足以逆轉投資者對相關板塊的謹慎乃至悲觀看法。

投資銀行摩根士丹利就在最新報告中表示，最近的新聞可能會解決一些市場的擔憂，但不太可能平息全部擔憂。而路透社的調查顯示，因中共政府加強對教育、科技和房地產等行業的監管審查，讓市場感到不安，雖然自6月以來，投資者已經減少了對人民幣的多頭押注，但本周轉為堅定地看跌人民幣。

就像《華爾街日報》報道的，缺乏透明度的威權式制度，讓中共政府能夠迅速採取有力行動，但也意味著，投資者會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當政策風向對投資者不利時，他們幾乎沒有任何依靠。

很多人關注的一個關鍵問題是，監管的加強是否會擴大並衝擊更多行業。一些業內人士認為，中共政府之後可能會將重點轉向他們認為監管失控的其它行業，比如醫療，另外，基礎民生領域中一切涉及壟斷暴利的、一切增加民眾基礎需求負擔的，可能都是以後投資的禁區。

那麽，習近平到底要通過這一系列的監管措施達到甚麽目的呢？真的是要打擊人民負擔不起的所謂的「三座大山」——教育、醫療和住房嗎？因為它們加劇了貧富差距，而且還阻礙人們多生孩子嗎？

不過，我們看到，在河南遭遇特大洪災時，中共高官沒人到災區視察和慰問，習近平還跑去西藏指點「廁所革命」，所以，這樣的政府，很難想像會為了人民福祉考慮。

可能更根本的原因，還是習近平想要維護自己的權力，通過反壟斷把一切私人資本都管控在自己的手中，從而能在内外交困的情況下，逐漸走向閉關鎖國的内循環經濟。所以，我們看到，北京在政策上，也正在大力扶持那些有助於推動經濟增長和自力更生的行業，比如半導體、新能源、電動車、鋰電池、農業、軍工等等。@

策劃：宇文銘
撰文：李松筠、蔚然、宇文銘
剪輯：曲歌
粵語配音：Ada
配圖：R1
監製：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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