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1月12日,中共國家主席劉少奇經歷了無數的批鬥和折磨之後,在河南開封病亡。而在此兩年前,1967年11月21日,一個風雪交加的深夜,劉少奇的長子劉允斌,中國第一代核材料專家,因不堪忍受文革的羞侮和折磨,橫臥鐵軌,頸部被車輪輾斷,半個頭顱被撞碎,鮮血浸紅了周圍厚厚的積雪,場面慘不忍睹,死時年僅42歲。

劉允斌三兄妹都留學蘇聯

劉少奇一生結過6次婚,有9個孩子。與第一個妻子何葆貞有3個孩子:劉允斌、劉愛琴、劉允若。1934年,何葆貞在南京被殺。劉允斌1924年生於江西安源,2歲被送回湖南寧鄉老家。劉愛琴1927年生於武漢,一出生就被送給一個工人撫養,曾當過童養媳。劉允若1930年生於上海,母親死後,開始到處流浪。

1938年,劉允斌、劉愛琴分別被送到延安,與劉少奇團聚。1939年,劉允斌和劉愛琴被安排到蘇聯去。他們先在莫斯科莫尼諾國際兒童院學習,後轉入伊萬諾夫市的第一國際兒童院讀書。

劉允斌中學畢業後,考入莫斯科鋼鐵學院,不久轉入莫斯科大學化學系,後考取核放射化學專業研究生;1955年獲副博士學位,是當時中國留蘇學生中第一個獲得副博士學位的人。

之後,在莫斯科大學化學研究所,任高級研究員。劉愛琴中學畢業後,考入莫斯科通訊技術專科學校。劉允若是1946年被送到延安的,1954年從北京四中畢業後,被選送到莫斯科航空學院學習。

劉允斌三兄妹 跨國婚戀都被中斷

1950年,劉允斌與莫斯科大學化學系的同學、俄羅斯女孩瑪拉-費拉托娃結婚。1952年生了一個女兒索妮亞,1955年生了一個兒子阿廖沙。1957年10月,劉允斌淚別妻兒,隻身回國。

劉允斌後來談起他的婚姻時說,他的學業即將結束時,突然收到父親來信,要求他回國工作,並說,在個人利益和黨的利益發生衝突時,相信他一定能「無條件地犧牲個人的利益而服從黨的利益」。

「但我已不是獨身一人,我已有了妻子和孩子,我們夫妻感情很深,我怎麼捨得離開他們?我一直動員妻子跟我到中國來,但她因不懂漢語,而且兩個國家的文化傳統、生活習慣和水平又有很大差別,她也曾來過中國兩次,試了試,怎麼也無法適應我們這裏的生活。我試圖動員她和我一起回來的希望破滅了。這樣,我們只好過起兩地分居的生活,拖了幾年才離了婚。」

劉愛琴在蘇聯時與西班牙共產黨總書記的外甥費爾南多結婚。1949年劉少奇訪問蘇聯時,劉愛琴已有身孕,但是,劉少奇不滿意這樁婚事,要求她「犧牲個人利益服從黨的利益」,硬將劉愛琴帶回國,這對青年夫婦被拆散。

劉允若留學蘇聯時,與一個叫麗達的蘇聯姑娘相愛。正當他們籌備結婚時,還未畢業的劉允若,突然接到回國的通知,是劉少奇下達的。這段戀人因為劉少奇的干預被迫分離。

劉允斌從事核材料研究

劉允斌回到北京後,在第二機械工業部所屬中國原子能研究院401所工作。劉允斌的主要工作是研究核燃料。研製原子彈首先要有合格的核燃料,核燃料來源於鈾礦。

但天然鈾中只有含量佔0.7%的鈾235可以利用,而佔99%以上的鈾238不能直接利用。但鈾238有一個特點:它在中子的轟擊下可以轉化為鈽239,鈽239是一種比鈾235更好、更高級的核燃料。如果用鈽239來製造原子彈,在相同的威力下,可以比鈾235做得更小、更輕。

然而,分離鈽239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當時有關國家都視此為絕密材料。劉允斌的工作,就是想方設法把鈽239從反應堆燒過的廢燃料中分離出來。這項工作與原子彈的研製成敗密切相關。在劉允斌的帶領下,經過上千次試驗,終於在試驗室裏提取出鈽239。期間,他與同事李妙秀結婚。

1962年8月,關鍵的鈽分離工廠還沒有設計出來,由於中蘇關係惡化,蘇聯撤走全部專家,帶走全部資料。中共最高層決定在內蒙古建立一座核燃料工廠——包頭202廠。

劉允斌奉命調到202廠後,立即成立第三研究室,人員配齊後,研究工作很快步入正軌。劉允斌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他的妻子李妙秀生第一個孩子時,為了不影響他的工作,自己提出到上海娘家生產。

劉允斌與第二任妻子李妙秀。(網絡圖片)
劉允斌與第二任妻子李妙秀。(網絡圖片)

生第二個孩子時,劉允斌聽到母子平安的消息,拜託護理人員後,就一溜煙小跑出醫院,鑽進了實驗室。就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終於將研製原子彈所需的核材料提煉並生產出來了。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代號為「596」的原子彈爆炸成功。

劉允斌文革中挨批鬥

1966年5月,「文革」開始後,特別是毛澤東《我的一張大字報》出台以後,全黨、全軍、全軍、全民都進入一種癲狂狀態,劉少奇被當成中共黨內「頭號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打倒。之後,被當成「叛徒、內奸、工賊」永遠開除出黨。

劉少奇被打倒後,202廠立即像炸開了鍋一樣,造反派林立,鬧得雞犬不寧。劉允斌成了替罪羊,各派無不以揪鬥劉允斌為榮,誰批鬥得愈狠,愈獨具匠心,誰就越熱愛毛主席。

他們給他掛上「劉少奇的黑孝子」、「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蘇修特務」等大牌子,戴上高帽子,大會批,小會鬥。在廠裏批鬥還不過癮,就把他推上汽車,掛上牌子,穿過荒野,如囚犯似的押解到十幾公里外的市區去遊鬥。

北京城裏二機部的造反派也聞風而動,連夜來廠搶人,把劉允斌揪到北京去批鬥。這樣,在廠裏,市里,北京城裏,一輪又一輪的批鬥、辱罵、毆打,讓他心一天天的冰涼下去,曾經幻想這一天終將過去,但沒完沒了的批鬥,似乎永無盡頭。

最使劉允斌感到難過的是,過去一些受過他幫助的老工人、老同事,看到他就把頭扭到一邊;一些平時相處得很好、經常來串門的人,現在充當起打手來了。個別的人揪住他的頭髮,要他做「噴氣式」,往死裏整他。

造反派要他喊打倒劉少奇,他不喊;要他斷絕與劉少奇的父子關係,他不為所動;要他揭發劉少奇的罪行,他也說不出。雖然有人暗自感嘆傷心,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公開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公道話。

還有家庭的一系列變故,對他的打擊也非常大。父親被打倒後,繼母王光美被關進秦城監獄。妹妹劉愛琴被當成「蘇聯特務」受到批判、隔離審查、開除黨籍。弟弟只因江青一句「劉允若不是好東西」,被關進北京半步橋監獄。1967年1月,同父異母的妹妹劉濤,弟弟劉允真,竟然貼出批判父親的大字報,大罵「劉少奇無恥到了極點」,「自私自利到極點」等。

後來,劉允斌被押解到市區火葬場旁邊的河槽裏挖沙子。他走近焚屍爐旁,仔細看著一具具屍體在爐膛裏焚燒,消失,化為幾縷輕煙,剩下的只有一把骨灰,他的心也變成了一把死灰。

劉允斌臥軌自殺

1967年11月21日,是個北風呼嘯,大雪紛飛,寒冷刺骨的夜晚。夜深了,劉允斌和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回想起來到這個世界上的42年,一心只想學點真本事,為國效力,而且也實實在在這麼做了,但是,就因為他是劉少奇的兒子,前面,他對不起在蘇聯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回國時,被迫忍痛生離;現在,又對不起跟自己天天吃苦遭罪的妻子和兩個孩子,每天除了批鬥,還是批鬥,不能工作,沒有人的尊嚴,看不到任何前途和光亮,活著還有甚麼意思?

那天晚上,他跟妻子說了很多話,希望妻子把兩個孩子好好撫養成人。當時,妻子非常疲憊,沒有留意他為甚麼說這些,只覺得他心裏很苦,跟她吐吐苦水而已。等妻子熟睡後,他偷偷起床,悄悄推開家門,消失在寒風刺骨的茫茫黑夜裏,任憑風吹雪打,他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痛,整個心全都是麻木的,一步一步,向那段鐵軌走去。

妻子醒來後,發現丈夫不在身邊,家裏四處尋找,不見蹤影。她立刻跑到保姆家,叫上王大爺一起外出尋找,一直找到天亮,才在居住區北面的鐵路上發現了他的屍體。

就這樣,這位聽父親的話回國,一心一意搞科研的核材料專家,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唯一留給妻子李妙秀的,是他深夜離家前整齊擺放在寫字檯上的手錶和鋼筆。

在他死後,造反派在他的諸多罪名之外,又添加了一項新罪名——「畏罪自殺,自絕於人民,自絕於黨」。

結語

共產黨與正常國家的正常政黨的一個重要區別是,特別強調黨性。所謂黨性,就是黨高於一切,當黨性與人性發生矛盾時,要無條件地服從黨性,泯滅人性。劉少奇以「個人利益必須服從黨的利益」為由中斷3個子女的婚戀,是黨性的體現。

他的3個子女被迫與妻子、丈夫、戀人分離,是服從黨性的表現。他本人和3個子女在文革中挨整,整他們的人,都是按照黨性在行事。這種所謂的黨性,在一些情況下,與獸性無異。劉少奇及其長子劉允斌、次子劉允若的性命,都是被這種黨性吞噬的。

171年的國際共運史、99年的中共黨史,黨性扼殺了無數的生命,給中華民族帶來了深重的災難。只有徹底拋棄黨性,回歸人性。這樣的悲劇,才可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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