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了之後,他便打聽著他們的事。湯瑪斯神父是格拉納達的一名聖徒,是規律生活的典範。他起床、餐前散步、用餐及午休,都是嚴守著一定的時間。他晚間跟幾名教堂轄區裏的仕女玩紙牌戲、啜飲湯食,最後上床就寢,以便恢復體力來進行隔天同樣的事務,也都是準時的。

他有一頭毛皮發亮、性情溫順的騾子可以騎乘。有個中年發福的女管家,很擅於為他準備小份量的餐食。他還有隻寵物小羊,晚上會抹平他的枕頭,早晨還會為他送來巧克力。

從此,那學生告別了輕鬆快活、無憂無慮的人生。她明亮的眼神從旁邊一瞥過來,便讓他心神不屬。日日夜夜,他的心裏都擺脫不了最謙遜的那個姑娘的身影。

他還去找那神父的住宅,唉!那房子可不是他這種四處浪蕩的學生進得去的等級。高尚的神父對他並不同情;唐文生從來就不是辯士學生(Estudiante sopista),所以得要為了自己的一餐而獻唱。他白天就堵在神父屋子前面,趁那姑娘三不五時出現在豎鉸鏈窗邊時,可以看她一眼。

但這些窺看只能促生他的愛火,卻無法鼓舞他的希望。他晚上也到她陽台下獻唱情歌。有一次,窗邊某個白色的東西還恭維了他;唉,那只不過是神父的睡帽而已。

沒有情郎像他這麼盡心盡力了,也沒有姑娘像她那麼羞怯,那可憐的學生陷入了絕望。

終於,日子來到了聖約翰日的前一晚。格拉納達低階層的人都蜂湧到鄉村,跳舞度過了下午,然後在達洛河、申尼爾河的岸邊度過仲夏之夜。

人們在這個多彩多姿的晚上,一聽到總教堂鐘聲在午夜時分響起,便可以用這些河水洗臉,這讓他們感到幸福,因為河水在準確的時辰有美容的效果。學生無事可做,便任由自己隨著歡度假日的人群而去。

(Pixabay)
(Pixabay)

最後,他發現自己來到了達洛河的狹窄河谷上,位置在阿爾罕布拉宮的高山和紅色塔樓的下方。乾掉的河床上,河邊的岩石上,以及上方台階式的花園裏,有各式各樣的人群在熱鬧著。他們隨著吉他和響板的聲音,在葡萄藤和無花果樹下跳著舞。

那學生傷心鬱悶之中待了一陣子,身子靠在裝飾達洛河小橋尾端的一片奇形怪狀的大石榴石上。他愁悶地看了那一片歡樂的景象,每個騎士都有女士作伴,或者講得更恰當點,每個男子都有女子作伴。

他為自己的孤單而嘆氣,最遙不可及的姑娘的那對黑眼珠害慘了他。他怨著自己破舊的服裝,好像是它害他被拒於希望之門外。

漸漸地,旁邊一個跟他一樣孤單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名高個子的士兵,有張嚴毅的臉容,雜著灰白的鬍子,站在對面的石榴石那裏,像個哨兵一樣。他的臉上,隨著歲月而成了黃銅色。他身上穿著古西班牙的甲冑,拿著小圓盾牌和長矛,像雕像一樣站著不動。讓學生意外的是,雖然他穿戴得那麼怪異,來來往往的人潮卻都沒有注意到他,就算許多人幾乎跟他擦身而過也一樣。

「這都城裏多的是古代的東西,」那學生心想:「這無疑是其中一件,居民都很熟悉而不見怪了吧!」

不過,他的好奇心倒是被挑了起來。他天性就愛跟人打交道,便向那士兵攀談。

「你穿著一套罕見的古代盔甲啊!這位朋友!我可否請問,你屬於哪個軍團呢?」

那士兵的上下顎好像絞鍊都生鏽了似的,喘著氣回答:「斐迪南與伊莎貝拉的皇家侍衛軍。」

「聖母瑪麗亞!怎麼會這樣,那個軍團是三百年前的事啊!」

「我服役有三百年了。如今,我相信我的職務生涯即將要結束了。你想得到好運嗎?」

那學生揚起自己的破斗篷作為回應。

「我懂你的意思了。如果你有信心及勇氣,就跟著我來吧!你的好運就在眼前。」

「慢點,朋友。要跟著你只需要我小小的勇氣,因為我這種人除了一條命和結他之外,沒有甚麼可失去的,而這兩樣東西都不值錢。但我的信仰是另一回事了,而且它不受引誘的。如果是要靠著任何犯罪來改變我的命運,那麼,請別以為我是以自己的破斗篷來表示我想幹這種事。」
那士兵很不悅地瞪著他。

「我的寶劍,」他說:「只為了保護信仰與王室才會抽出來。我可是個老基督徒,相信我,不要怕有壞事發生。」

那學生便半信半疑跟著他。他發現,沒有人留意到他們交談。而且,士兵穿過了閒閒無事的幾群人而走著,都沒有被注意到,就像是隱形一樣。

跨過橋樑之後,士兵帶路走上一條又窄又陡的路,經過了一座摩爾式的磨坊及水道,又走上了分隔赫內拉利費宮與阿爾罕布拉宮兩地的那道河谷。阿爾罕布拉宮的紅色城垛矗立在又遠又高之處,讓夕陽的餘輝照耀著。

修道院的鐘聲響起,宣告隨後一日的慶典來臨了。無花果樹、葡萄藤和桃金孃,還有城堡的外圍塔樓及城牆,層層遮蔽著河谷。河谷裏又黑又孤寂,愛好暮色的蝙蝠開始輕巧地飛著。

最後,士兵在一座古老而損毀的塔樓前停步了,那塔樓看起來是作為保護一條摩爾式水道之用的。他以長矛比較粗大的一端敲了地面,一道隆隆聲響起,堅硬的石面打開了,形成了像門那麼寬的一個開口。

「以三位一體之名,進來吧。」士兵說:「甚麼都別怕。」

那學生的心臟顫顫慄慄,但他畫了十字,低聲念著萬福瑪麗亞,他跟著這位神秘嚮導走進了一座深深的地窖。那是從塔樓底下的堅硬岩石上鑿出來的,還刻滿了阿拉伯銘文。

士兵指向沿著地窖某一側所劈砍出來的石椅,「看,」他說:「那就是我用了三百年的椅榻。」

困惑不已的學生想要擠出一個笑話來。(未完,下周二續)

~節錄自《阿爾罕布拉宮的故事》/ 漫遊者文化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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