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末的一天,紐約華人的微信群上流傳著一個尋人的帖子,發帖人要找一個確診患疫的中國留學生,這位留學生的室友已經患疫去世。後來,有很多人懷疑這個帖子的真實性。筆者設法找到發帖人,了解事情的真相。
根據NBC電視台3月24日報導,曼哈頓上東區一個國際宿舍南樓裏面的人收到大樓管理人的郵件,稱大樓一個職員被確診,另有一個居民已經患疫去世。大樓要求所有南樓居民必須在8天內搬離。
一位哥大學生對電視台說:「我看我們樓層的所有住戶都瘋狂地扔掉他們的個人物品。行李、迷你冰箱、書籍和家具在整個大廳裏排成一列。回收箱和垃圾桶裏堆滿了幾乎沒用過的物品,例如衣物、庫存食品、清潔劑和學校用品。」
這個公寓裏住著700多個國際學生,來自100多個國家,房租在1,203到1,735美元不等。房子很漂亮,熱播美劇《緋聞女孩》就是在那裏拍攝的。
學生們接到通知之後,四散奔逃。
令人心驚的一通電話
3月28日,皮女士接到朋友小L的電話,只聽他在電話裏說:「我的法國室友掛了,我也中招了。」
小L說,他2次去醫院,都沒有床位,醫生給他開了藥,讓他自己在家隔離。
但皮女士聽出他的呼吸已經很沉重了,害怕他倒下。「不行啊!你必須住院。」她說:「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你怎麼知道你去說醫院就能收我?」小L在電話裏問。
「我年齡大一些,臉皮厚,我會求醫生,一定要讓你住院!」皮女士是個熱心的人,不惜與他親自見面也要把他拖到醫院去。
「阿姨,你會不會被我傳染上啊?」小L說。「不會的。」皮女士說。她想,如果見面之後與小L一直保持遠距離,就應該沒有問題。
快到午夜的時候,皮女士如約來到位於168街的哥大醫療中心門口。可是左等右等不見小L的蹤影。
她又把電話打了過去,接通之後她頓時感到心驚肉跳,因為電話那邊已經聽不到小L的完整聲音了,只聽到喘息聲。30秒後,對方掛斷了電話,再任她怎麼打也不接聽了。
皮女士知道,這種病人嚴重的時候喘不過來氣就會休克倒地。「我當時嚇得撕心裂肺地哭,我怕他已經昏倒了!」
尋人啟事
她馬上就報了警找人。可警察說,失蹤案得24小時之後才能立案,而且報案人還要提供確切的地址。
可是皮女士不知道小L的新地址。她不知道他是倒在來的路上了,還是倒在宿舍裏了。
「我就一個勁地打電話,能打了50多遍,我想如果他倒在路邊,路過的人能夠接起來電話,趕緊把他送到醫院去搶救,這是一條人命啊!」
這時皮女士想到了微信群,她把小L的情況寫了一條消息,在藤校家長群等20多個群裏面發出尋人啟事,希望小L的家長能看到這個消息,提供他的地址,她好過去把他送到醫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音訊。皮女士心急如焚。
「求求菩薩,求求老天,千萬別讓他就這麼倒下啊!」在紐約初春的深夜裏,一位個頭小小的中國婦女站在哥大醫療中心校園門口,雙手合十,向上天祈求。
欲哭無淚是甚麼感覺
微信群中,皮女士的尋人啟事被15萬人次點擊。終於,在6個小時45分鐘之後,她收到了小L的電話。
原來,一個小L的同學看到了微信,找到了小L,叫醒了昏昏沉沉的他,叫他給皮女士回了電話。
皮女士馬上把小L已被找到的消息發到了網上。沒想到,很多人都向皮女士要小L的住址和電話號,讓她證明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皮女士說:「美國法律要求,病人的信息是不能公布的,我為了找到他家長已經把一點信息公布了,我不能再洩漏他的其它信息了。」
可是網上的人不依不饒,看她不提供小L的個人信息,就一口咬定尋人帖上說的事情是假的。他們譴責皮女士「為了博眼球、博流量、博點擊率」,編造了一個故事。有人還斥責她「造謠生事,危言惑眾」,一時間,諷刺謾罵聲鋪天蓋地。
而這邊,小L也怪罪皮女士把他的信息洩露到了網上。
皮女士這回是欲哭無淚了,本來是捨己為人做好事,到頭來卻弄得裏外不是人。
「我是為了救一個留學生的命。如果你們罵我能讓孩子的生命留住,那就罵我至深、至毒吧!」她在網上寫道:「這些冷冰冰的世界比新冠病毒肺炎更厲害地殺死人類的善良、真誠和關愛。」
更讓人寒心的是,皮女士的室友說她可能接觸到了肺炎患者,讓她趕緊搬出去。
於是,在剛剛搬進這個理想住所的12天後,皮女士被攆了出來,於4月1日再次搬家。
「我感到很委屈,心靈受到了很大傷害,國人怎麼能這麼惡意地誤解別人的善心呢?」她說:「我沒有想博眼球,我只是把小L當作自己孩子想幫助他,想找到他的父母,找到他人在哪裏,送他去醫院,結果卻受到了這麼多的猜疑。」
皮女士說,好在現在小L正在恢復中,體溫已經從39度開始下降了。
和中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形成對比的是,小L周圍的美國人都向他伸出了援手。室友在幫他接電話,鄰居還常常給他送食物。
皮女士受傷後沉默了好幾天,原打算不再上網了。後來她決定,還是應該繼續幫助美國的留學生們。「因為他們的父母遠在天邊,而我是在他們身邊的人。」她說。
「我看到很多留學生都在咳嗽,那種對死亡的恐懼,甚至讓有些孩子害怕得直發抖。」皮女士擔心地說。她一直在網上給大家推薦有用的藥品,建議大家多喝水、多吃水果、多鍛鍊;去做檢測,積極就醫。
「千萬不要害怕。」她想對留學生說:「要沉著冷靜地面對這種災難,這也是歷練你人生的時候。」
皮女士特別要強調的是,留學生以及中國人面對災難的態度應該是「不隱瞞和直接面對」。
「只有面對問題才能解決問題,不能隱瞞問題。留學生,你們的任何災難都可以跟父母說、跟朋友說,千萬不要隱瞞。」
「面子不重要,生命才重要。」她告誡留學生:「暫時不要回國,因為在回國的途中受感染的概率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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