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彼穠矣,華如桃李」,古老的《詩經》中已有多處提到桃與李。
路邊有幾株野生的山桃花和李花,她們可能是這裏最早開放的樹花。粉色的山桃花和白色的李花盛開時,周圍依然灰色而寒冷,所以顯得挺亮的,亮得有些透明,令人驀然驚覺春的到來。於是想,倘若一年中的早春有如一天中的清晨,那麼,灼灼其華的桃花就好似冬夜盡頭泛出的絢爛霞彩。
中國是桃花的故鄉。中國古書中說桃,「從木、兆。十億曰兆,言其多也。」從古至今,蘇州的桃花塢,杭州的棲霞嶺,黃山的桃花峰,五台山的桃源洞……僅僅因桃花而成為勝境的在中國實在很多。世上的花果之樹不少,而只有「桃李滿天下」,是經常用以稱讚教師學生之多之廣的中國成語。
「何彼穠矣,華如桃李」,古老的《詩經》中已有多處提到桃與李。
桃花,「其色甚媚」,開如雲霞,落如紅雨,絢麗奪目得像天界的雲錦。
而常在桃花旁邊同時並開的李花,雖枝幹似桃,卻顯得淡泊。白色的李花香雅、細淡,潔密,晶瑩清純得恍若壓樹的積雪,又可在月夜清賞。
桃紅李白,各盡其美。難得的是被稱為千葉桃花的那種碧桃花,似乎兼具了二者的顏色之美。尤其是一種有「日月桃」之稱的碧桃花,半邊紅半邊白,好像半日半月,日月同光。
碧桃花的花色有紅、白、深、粉之殊,花型有單瓣大紅、千瓣桃紅、單瓣白桃、千瓣白桃之變,枝幹也大都虯勁宛若游龍,因此被作為桃花中的極品以至非凡仙品。早在宋代,詠碧桃花的名句之一,便是詞人秦觀《虞美人》中的「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即使在當今,據說在一些有名的傳統迎春花市上,碧桃依然為花中之冠。
一日讀李白詩,發現這位李姓並以李花顏色為名的詩仙,卻似乎對桃花桃樹一往情深,許多名句佳句中都能見到。
「南風吹歸心,飛墮酒樓前。樓東一株桃,枝葉拂青煙。此樹我所種,別來向三年。桃今與樓齊,我行尚未旋。嬌女字平陽,折花倚桃邊。折花不見我,淚下如流泉。小兒名伯禽,與姊亦齊肩。雙行桃樹下,撫背復誰憐?」[1]他親手種桃,離家遠行時對一雙兒女的思念每每與桃樹分不開。
他在「桃花帶雨濃」的山間訪友,以桃花潭的千尺水深寫友情。甚至他的「笑而不答心自閑」,都是因為「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2]。
古人品評桃李二花,有時真饒有意趣。如「桃花如麗姝,歌舞場中定不可少。李花如女道士,煙霞泉石間獨可無一乎?」[3]
妙的是道家之宗老子正與李花同姓,《神仙傳》說,老子之母適至李樹下而生老子,老子生而能言,指李樹曰,此為我姓。這樣想來,李花與女道士或許還真有幾分淵源。
但「歌盡桃花扇底風」的「麗姝」,卻並非都只是在歌舞場裏尋歡作樂。一代名妓李香君,用堅貞的鮮血濺灑出的桃花扇,無以倫比。
桃花也不一定就不能超然出世外或沒有仙風道骨。晉人陶淵明的《桃花源記》裏,那隱在「中無雜樹」的桃源深處,令人悠然神往的所在,就與紛亂塵世相隔絕。明才子唐寅的風骨,「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而「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他在這首《桃花庵歌》悠然自許的,是桃花仙人。
註:
[1]唐‧李白《寄東魯二稚子》。
[2]唐‧李白《山中問答》。
[3]明‧陳詩教《灌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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