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的許多方面都做了公正的評價,但我無法完全排除這個念頭,即你還有利己主義,它可能在你身上超過了自我保存所需要的程度。

——亨利希‧馬克思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儘管黨文化一直把馬克思捧為完美無瑕的道德聖人,但馬克思的父親顯然不會認同這種說法。在老馬克思看來,馬克思的「內心」是「自私的」。俗話說:「知子莫如父。」老馬克思對兒子的這一評價,揭開了馬克思身上長期被掩蓋的真實一面。

傳記資料顯示,馬克思離家上大學後,愛子心切的老馬克思經常給他寫信,這些信中有16封被保存了下來,全都收錄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第40卷中。多虧它們,今天我們才得以知曉,在老馬克思眼中,大學時代的馬克思在處理家庭關係上原來是一個相當自私的人。

無論從何種意義上講,老馬克思都稱得上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慈父,他對離家讀書的兒子的關心可謂事無鉅細、無微不至,相信讀過他信的人,都會對此留下難忘的印象。這種事無鉅細、無微不至的關心當然源自他對兒子發自內心的愛。毫不誇張地說,在老馬克思的筆下,不僅從不掩飾對兒子的愛,而且可以說是從不吝嗇表白這種愛,諸如「你知道,也應當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媽媽之外,我最愛的便是你了」、「我不想也不能掩飾我對你的偏愛。當我想到你和你的未來時,我的內心就充滿喜悅」、「有一點你要永遠相信,任何時候都不能懷疑,這就是你在我心中佔著很大的位置,你是我生命中最強大的槓桿之一。」這一類的話在他給馬克思的信中幾乎隨處可見。

除此之外,老馬克思也對兒子說過不少褒揚之詞,這其中有一部份是他內心的真實流露,還有一部份多半是出自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勉勵和期盼。

不過,令老馬克思遺憾的是,儘管馬克思是他最偏愛、最欣賞寄予了最美好期望的子女,但自從馬克思讀大學後,他從兒子那收穫的卻不是快樂而是煩惱。如果說這種煩惱曾一直被克制著,那麼到老馬克思去世前夕,卻一下爆發了出來。在信裏老馬克思滿腔怨氣地對兒子說:「必須告訴你,你給你的父母帶來了許多煩惱,而很少甚至完全沒有給他們帶來歡樂。」細讀老馬克思在他生命最後階段寫給兒子的每一封信,幾乎寫滿了對馬克思的失望和責怪。

作為一個看重道德和責任感的基督徒,老馬克思不僅希望自己的兒女功成名就、生活美滿,更希望他們能成為一個勇於承擔責任的內心高尚的人。他在一封信中對馬克思說:「你的前途,你要在某一時候成名的這種值得讚許的願望,以及你當前所處的順境,──這一切不僅是我記掛在心上的事情,而且也是我內心深處早就珍藏著的幻想。但是,其實這些感情大多是軟弱的人才有的,而且也都是些沒有擺脫諸如驕傲、虛榮、自私之類的糟粕的感情。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即便這些幻想成了現實,也不會使我感到幸福。只有當你的心始終是純潔的,它的每一次跳動都是真正人道的,任何一個惡魔都不能把你心中比較高尚的情操趕跑,──只有那時候,我才會得到我從你那裏夢寐以求的幸福。否則,我將看到我一生最美好的目的被毀滅。」在另一封信中他還說過:「不管我把你的智力估計得有多高,要是沒有一顆善良的心,你的智力對我說來就失去任何意義。」

在老馬克思看來,「人類最高的美德是自我犧牲的能力和意志,是把『自我』撇在一邊的能力和意志,如果責任和愛要求這樣做的話……它出自好人的純潔的心,出自慈愛的父親、溫存的母親、恩愛的夫妻、感恩的兒子的純潔的心,這種犧牲賦予生命以無與倫比的魅力,使生命不論遭受多少苦難都變得更加美麗。」

然而,恰恰在這方面,令老馬克思格外痛苦的是,從愛子馬克思的身上,他看到的並不是他衷心希望看到的自我犧牲的美德,而是他鄙棄的「利己主義」、「自私」,他對兒子的失望和責怪主要就集中在這方面。如果說他一直疑慮馬克思的心靈是否與他的才能相稱,那麼這種疑慮後來竟被事實完全證明了。事情就像他在信中對馬克思說的那樣:「我對你的許多方面都做了公正的評價,但我無法完全排除這個念頭,即你還有利己主義,它可能在你身上超過了自我保存所需要的程度。」

在老馬克思的眼裏,馬克思的「自私」主要體現為對家庭缺乏應有的責任。他指責說:「我無法擺脫這種思想,如果我處在你的地位,我會更憐惜自己的雙親,會為他們做出更大的自我犧牲。」

從老馬克思信中的內容來看,馬克思顯然在這方面為自己做過辯解,但由於有關信件沒有保存下來,我們並不知道他究竟具體說了甚麼,我們能夠看到的只是老馬克思對這種辯解的駁斥:「不要用性格為自己辯護,不要怪天性,它肯定像母親那樣對待你。它給了你足夠的力量,而且,人是有意志的。但是,稍微受到一點風暴的襲擊,便悲痛不已,每受一次創傷,便暴露出自己那顆破碎的心,並以此來撕裂我們所愛的人們的心──你把這叫做詩嗎?上帝發發慈悲,讓我們擺脫一切天賦中這個最出色的才華吧!如果它的直接效果就是這樣的話。不,這樣懦弱、嬌生慣養、自私和自負才會促使一個人一切只為自己著想,才會把甚至是我們最親愛的人放在次要的地位!」

從老馬克思的信裏我們得知,馬克思曾在寫給家中的信裏很出色地描寫過「崇高的母親的生活,曾經滿懷深情地說過她的一生整個兒地貢獻給了愛和忠誠」。談及這一點,老馬克思不無激動地責問兒子說:「你的確沒有誇大其詞,但是,光輝的榜樣如果不能引起仿效,又有甚麼用處呢?你能不能問心無愧地說,到目前為止,你都是這樣做的呢?」

老馬克思並且對兒子強調說,他這樣指責他主要的倒不是出於自己受到的傷害,而是為他未來的幸福著想。「我並不想冒犯你,當然也不願使你傷心,因為實際上我的心是很軟的,生怕委屈了你而後悔。但是,問題不僅在於我為此而受苦,你慈祥的母親也為此而受苦。這一層我或許還能夠忍受下來。沒有哪個人的私心比好父母的私心更少。但是,為了你自身的幸福,我不能不說這段話,而且,在我未確信你已經從你本應非常高尚的性格中抹掉這個污點之前,我將繼續說下去。」因為「不久,你將成為,而且一定會成為一家之父。但是,不論榮譽、財富或名譽都不能使妻子兒女幸福,只有你、你的良好的『自我』、你的愛、你的溫柔的舉動,抑制暴躁性格、發脾氣和神經過敏的能力等等,才能使他們幸福」。

那麼,究竟發生了甚麼,會讓老馬克思覺得兒子「只為自己著想」,對家庭不負責任呢?

首先是他始終不能及時認真地給家裏寫信。老馬克思曾多次告訴兒子,能夠收到他的來信是他和妻子生活中最盼望的一件事,馬克思本人當然也完全清楚這一點,但是在父親生前,馬克思從來都沒有做到過。這自然引起了老馬克思的極度不滿。

1835年10月13日,中學畢業的馬克思告別父母去波恩讀大學。愛子第一次離家,作父親的當然希望儘早知悉他在外求學的詳情,誰知馬克思卻一去渺無音訊。為此,老馬克思十分生氣地寫信責備他說:「你走後已經有三個星期了,可是音訊全無!你是知道你母親和她擔驚受怕的心情的,但是你竟漫不經心到這種地步!」「我重複一遍,你這樣做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此後,老馬克思不止一次在信中表達過他對讀到兒子來信的急切渴望。「別讓我們再這麼長久地等信啦!你那慈祥的媽媽需要鼓一鼓勁,而你的信對她的情緒有一種奇妙的作用。這個夏天她受了這麼多苦,這一切只有完全忘記自己的人才能忍受得住,還能活下來……有時也給愛德華(註:馬克思的弟弟)寫幾行吧!」

但馬克思並沒有接受父親的批評,也沒有回應他的懇求,依然常常幾個月不給家裏寫信。即使偶爾寫封信,也是語焉不詳、缺乏內容、沒頭沒尾,甚至連地址都沒有。

老馬克思不得不再次責備他:「我們常常幾個月見不到你的信」、「我們從未從理智的通信──照一般道理說,這是離別的一種慰藉──中得到快樂。因為通信要求雙方互相而協調地、連貫而經常地交換意見。我們從來沒收到對我們的信件的直接答覆;你的每封信從來沒有一次同你的上封信或者同我們的信相聯繫。

「假如說,今天我們得悉你有了一位新交,那麼,隨後他便像死嬰似地永遠銷聲匿跡了。

「我們的寵兒究竟在忙甚麼、想甚麼、做甚麼,關於這些,偶爾發出一兩句豪言壯語,接著,那洪亮的聲音又魔術般地沉寂了……坦白地說,這樣的東西我與其收閱,還不如扔出門外。這是一派胡言亂語,只能證明你白白浪費了你的才華和好幾個不眠之夜去製造怪物、證明你正在步現代無恥之徒的後塵,這些人自己編造出一些連他們自己都不想聽的話,卻宣稱這些滔滔不絕的話是天才作品,因為它們沒有任何思想或者只有被歪曲了的思想。」

作為父親,老馬克思不僅希望兒子能在信中告訴他在外學習和生活的詳情,而且還希望能得到兒子的關心和溫情。特別是在去世前的一段日子裏,他年已老邁、有病在身、收入減少、操心事多、情緒低落、妻子和身邊的兒女也大多身體欠佳,在這種情況下自然特別渴望遠在他鄉的長子的關愛,但馬克思偶爾的來信中卻根本沒有這些。這真是傷透了他的心!他氣憤地說:「你明知愛德華生病、媽媽微恙、我自己也不大舒服,再加上柏林霍亂流行,可是,在你的來信裏對這些隻字未提,好像這一切無須請求原諒似的……這幾乎就是可敬的兒子能夠對他的父母所說的一切了,雖然他明知他們有病在身,明知他那無理的緘默正使他們傷心。」

對父母如此,對姐妹弟弟馬克思當然就更不放在心上了。「我還要把你兄弟姐妹們的責怪算進來。從你的來信中很難看出你有兄弟姐妹。至於說到善良的索菲亞,她為你和燕妮操了那麼多心,這樣對你忠心耿耿,而你呢,當你不需要她的時候一點也不想她。」(待續)◇

 

------------------

📰支持大紀元,購買日報:
https://www.epochtimeshk.org/stores
📊InfoG:
https://bit.ly/EpochTimesHK_InfoG
✒️名家專欄:
https://bit.ly/EpochTimesHK_Colum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