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音樂界,很少有人不知道吳蠻的。她是第一位走進美國白宮、歐洲皇室和西方古典音樂殿堂的中國器樂演奏家,被西方媒體公認為「將琵琶介紹到西方世界的最重要的藝術家」。在移居海外的20多年裏,吳蠻的琵琶讓東西方文化牽手,讓古今音樂對話,她是馬友友「絲綢之路」上一根燦爛的絲帶,也是與世界著名藝術家經理人公司ICM簽約的唯一非西方古典音樂的演奏家。
出生在西子湖畔的吳蠻,從小和中國傳統文化結下不解之緣,即使在70年代的中國大陸,當中國傳統文化消失在公眾視野的年代,在冥冥之中神的佑護下,吳蠻得以接受中國傳統的文化教育和薰陶。
1990年,當中國大陸沉浸在天安門事件的陰影中時,吳蠻背起了行囊到了西方自由世界。她說,「我豁然發現了一個新的世界」,在這個廣闊的自由世界裏,她漸漸地找回了琵琶在大唐文化鼎盛時期扮演的角色——東西方文化的使者,中華神傳文明的行者。
大唐古韻 在吳蠻指尖流轉
流傳日本的唐代琵琶譜,被一位美國漢學家譯成了現在的音符。這組沉寂千年的琵琶古曲,終被吳蠻彈奏出來。演奏時,吳蠻腦海裏不斷湧現的一幅幅畫面——唐詩的意境,西湖的古韻,詩情畫意和承載的千年底蘊,自然而然地流露到她的指尖上。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唐代詩人白居易《琵琶行》中,這一段寫琵琶仙樂的詩句沁心入骨,使後來的文學家少有敢於再談琵琶曲。而琵琶,卻正是唐朝藝術輝煌蓬勃的一個象徵。
唐社佑《通典》云:「坐部伎即燕樂,以琵琶為主,故謂之琵琶曲。」在唐代的文獻、詩詞和敦煌壁畫中,有大量關於琵琶的記載和描述,體現了唐代歌舞藝術發展的頂峰。琵琶本是西來樂器。五代時期從中亞到中原,也算是連接東西方文化的文化使者。而現代,再把琵琶這種已經完全中國化了樂器重新介紹給西方世界,吳蠻是最重要的一位。
西人破譯唐譜,琵琶古曲問世
著名華裔琵琶演奏家吳蠻在美國推出《光之無限》(Immeasurable Light)的音樂唱片,其中有八首曲子根據八世紀至十二世紀流傳到日本的手抄琵琶譜製作,而破譯這些用中國毛筆字手抄「天書」的卻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西方人——美國阿肯色大學東亞和中亞音樂研究院教授,研究中國古唐樂的漢學家Rembandt Wolpert教授(中文名吳任帆)。
Rembandt Wolpert表示,這些八世紀至十二世紀的手抄琵琶譜典藏於日本東京的皇家書庫(宮內書陵部),京都奈良大學書庫和陽明文庫,其中最早的琵琶譜(來源於八世紀中國的唐代)比二十世紀初在敦煌莫高窟發現的「唐五代敦煌樂譜」還要早。
八世紀的中國,是唐代的文化和藝術發展到頂峰的時候,對外文化交流也空前繁榮,對世界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尤其是周邊的國家。唐代有許多的日本「遣唐使」、「學問僧」到中國來學習文化和藝術,然後又把唐朝文化和藝術傳回日本,唐朝的樂器和樂譜也流入了日本,許多由唐朝傳入日本的文物至今保存得完好無損,成為今天人們研究唐代文化的重要資料。這些珍貴的歷史文物,在中國本土,已經銷聲匿跡。唐代燦爛文化,在一千多年後的今天,仍然是中西方許多專家學者熱中研究的對象。西方一些漢學家對中國古代文化的熱愛遠遠超出了中國人本身。
《韓熙載夜宴圖》第二部份,12世紀臨摹本。吳蠻認為,優雅的琵琶體現了中國人的氣質和文化,尤其適合含蓄、典雅的女子學練。
Rembandt Wolpert就是致力於「破譯」唐代手抄琵琶譜的專家,通過多年的研究,他將流傳到日本的唐代琵琶譜譯成了現在的音符。雖然準確譯出文字和譜面,以及定弦、主要的音樂旋律、副音樂旋律,但沒有音樂家演奏出來。一心傳揚琵琶藝術的吳蠻找到了他,兩人一拍即合。吳蠻根據譯譜和克諾斯(Kronos Quartet)絃樂四重奏樂隊合作,將這組古曲彈奏出來了。其中有幾首完全是古譜演奏,未做一點改動。在錄音棚裏灌錄的時候,她的腦海裏不斷湧現出一幅幅的畫面——唐詩的意境,西湖的古韻,詩情畫意和承載的千年底蘊,自然而然地流露到她的指尖上。
從一開始與Rembandt Wolpert教授合作到完成錄音,經過了十多年的時間,這是吳蠻感到蠻自豪的作品,每一首曲子Wolpert教授都有做詳細的批註,介紹曲目的來源和背景資料,深具歷史價值。
沉寂千年的琵琶古曲終於被演奏出來,大唐歌舞藝術的璀璨在吳蠻指尖流轉。◇
「她的音樂為靈魂增添色彩」
出生於大陸杭州的藝術家庭,吳蠻9歲學音樂,10歲開始接受專業訓練,她的父親是國畫大師吳國亭——中國的國家一級畫師、著名花鳥畫家。
1978年,以全國琵琶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師承劉德海、鄺宇忠、陳澤民等教育家,演奏大師及浦東派嫡傳人林石城大師。
1981年保送進入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研究所繼續深造,1987年22歲時,她成為該院第一位琵琶演奏碩士。
1990年吳蠻移居美國,接連創下許多世界第一紀錄,她是第一位女性演奏家而且是表演非西方樂器,首獲加拿大世界著名鋼琴大師格林古德大獎之新人獎得主;她是第一位受邀在英國皇家亞伯廳、德國波昂貝多芬廳、荷蘭阿姆斯特丹大會堂等著名音樂廳演出的中國樂器演奏家;第一位在美國卡內基廳首演琵琶協奏曲的中國樂器演奏家;全球最大古典音樂藝人經理人公司ICM第一個簽約的中國民樂演奏家。
在2004年希臘雅典奧運會上,美國古典音樂作曲大師菲力浦格拉斯(Philip Glass)為吳蠻創作的琵琶協奏曲做世界首演。她和大提琴家馬友友為日本NHK新版《絲綢之路》所錄製的唱片《超越地平線》(Beyond Horizon)獲全美最佳銷售唱片第一名。她的《吳蠻與樂隊》被世界權威音樂雜誌Classic CD評為五星級傑作,並被《留聲機》(Gramophone)音樂雜誌列為「極力推薦」強片。她和克諾斯(Kronos Quartet)美國著名絃樂四重奏團合作的「早期音樂」獲葛萊美(Grammy)提名最佳古典唱片。《吳蠻,古典與現代琵琶音樂》被評為PBS(全美公共電視網)「世界音樂」排行榜第二名。她作曲和製作的《吳蠻——琵琶行》在亞馬遜全球網(Amazon)「世界音樂類」排名第六,並被聽眾評為五星級唱片。
吳蠻每年在世界各地作巡迴演出,先後與世界許多著名的音樂家,指揮家和樂團合作,如:大提琴家馬友友、鋼琴家曼紐艾克斯(Emanuel Ax)、尤里巴舒密特(Yuri Bashmet)、林昭亮、紐約愛樂樂團、波士頓交響樂團、洛杉磯交響樂團新樂團、西雅圖交響樂團、波士頓現代交響樂團、匹斯堡新音樂團、維也納國家廣播樂團、莫斯科獨奏家室內樂團、德國斯圖加特室內樂團、德國法蘭克福現代室內樂團、北德廣播交響樂團(NDR)、南德廣播交響樂團(RSO)、荷蘭國家青年交響樂團、荷蘭現代室內樂團、日內瓦現代室內樂團、美國作曲家交響樂團等。
英國《民族音樂之根》雜誌在評論吳蠻的演奏時寫到:「吳蠻驚人的大師級的技巧和激動人心的熱情,使她的演奏令人目眩。任何想要了解中國古典音樂奧妙的人都應當牢牢記住吳蠻的名字,她的音樂有為你的靈魂增添色彩的力量。」◇
吳蠻藝術語錄 抱著琵琶不放 走出音樂大道
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蘊、古典藝術的詩意,都浸透在她的血液裏。熱愛音樂,二十多年來吳蠻抱著琵琶不放,持守讓琵琶成為世界性樂器的使命感,迎接無數挑戰,在美國一步一腳印走出了自己的音樂大道。
從1990年來美國到現在,這二十多年的時間裏,吳蠻是怎樣一步一步地在西方世界裏譜寫自己的「琵琶行」的呢?在接受《新紀元》專訪時,吳蠻回顧了自己的經歷。中國國學大師王國維說過的人生需經過的三個階段,吳蠻都經過了。第一個階段:「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在剛到西方社會時,幾乎每一個新移民所面臨的挑戰和艱辛,吳蠻也都經歷過,在隱忍中堅持,在看不到前景的情況下仍然不放棄,是對音樂的熱愛讓她走過了第一個階段。
第二個階段「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作為一個音樂家是辛苦的,而做一個成功的音樂家更加辛苦,四海為家,雲遊天下,是音樂家的生活方式。相對於男人,離開家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困難的,除了音樂,還有家庭和孩子,對於一個女音樂家來說,需要作出比男人更多的付出和堅持。吳蠻說,是對音樂的熱愛和執著,她才傻傻地抱著琵琶不放,不斷地給自己尋找創新的機會和施加工作的壓力。即使很辛苦,也無怨無悔。
第三個階段「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吳蠻說,中國傳統文化的底蘊,古典藝術的詩意,都浸透在她的血液裏。「像小提琴和鋼琴這樣的西方樂器,大家都在學,很流行,但是中國人自己的傳統,像琵琶,這麼好的東西,中國人自己為甚麼不學?」她說,「要想讓別人熱愛中國文化,中國人自己先要熱愛,自己熱愛,才能感染別人。中國文化熱,要中國人自己先熱起來。」
絲竹之鄉耳濡目染
記者問(以下簡稱問):琵琶是代表中國古典文化的傳統樂器,70年代初期的中國人,也可以學中國傳統文化和音樂嗎?
吳蠻答(以下簡稱答):江浙一帶,我生長的地方,是有深厚中國文化底蘊的地方,江南是絲竹之鄉,茶餘飯後,人們來一碟小菜,喝點茶啊,聽一段小曲啊,是生活的樂趣。即使在那個年代,你走在杭州的里弄(胡同)裏,可以隱隱約約地聽到人家窗戶裏傳出來的悠揚的笛子啊、揚琴啊,小孩子都在家裏學絲竹之音。
我父母給我請了一位浙江歌舞團的老師教我彈琵琶,我的老師在倉庫裏找了一把別人扔掉的舊琵琶,就借給我用,這是我的第一把琵琶。一開始練基本功是很苦的,入門難,對一個小孩來說,坐在那裏幾個小時,重複單調地練指法,很枯燥。後來掌握了基本功,學的曲目多了,自己能彈出一些調子來,能彈出小曲子了,就開始有興趣了,也不需要家長提醒去練了。
血脈流淌著傳統文化
問:要彈好琵琶,是不是也要學好中國的傳統文化呢?
答:是啊,我父親是畫家,那時候,藝文界的人士經常碰在一起,互相都認識。我爸經常騎著單車帶我去別人家裏聽老先生彈古琴、古箏、琵琶。那個時候,只有在別人家裏,私下的場合才可以聽到古典的中國樂曲。我記得滿屋子的大人,在那裏聽得興致勃勃,大家都喊好,我卻聽著聽著睡著了,雖然那時年紀小,還聽不太懂,但是經常的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中,中國的傳統文化就在我的生命中紮下了根。
我爸在家裏教我學唐詩、國畫,我從小在畫室裏面看父親畫畫,浙江出來的中國的名畫家,我都在他們畫室裏面待過。白居易的《琵琶行》,我爸一句一句地給我解釋,讓我背下來,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中國的古典詩詞、音樂和繪畫,都是表達意境的,完全是相通的,妳看「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完全是一幅畫。「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示範調弦)沒彈之前,已經先把感情放在裏面了,「大弦嘈嘈如急雨」(示範彈琵琶)是掃弦的聲音,「大珠小珠落玉盤」(做示範)是輪指的聲音,「間關鶯語花底滑」(在琵琶上做示範),是琵琶演奏的一種技巧,比如滑音。中國古典詩詞和繪畫中講的色彩、線條、力度、空白、氣息、間隙、節奏、構思、構圖,完全和音樂是相通的,連術語都是一樣的。
我爸還經常騎著單車帶我看名山古蹟,杭州的靈隱、孤山、亭台樓閣、摩崖碑刻、六和塔、岳王廟,古寺裏有抱著琵琶的金剛、菩薩的雕塑,我爸都給我講是甚麼意思,給我文化的薰陶,中國古典文化的底蘊,都流在我的血液裏,留在我的記憶中,成為我日後創作的源泉。
在西方看見音樂大道
問:從西子湖畔到北京中央音樂學院,然後再到美國,妳把琵琶從東方帶到西方,讓琵琶在世界的舞台上和其它文化和諧交融,是怎樣做到的?
答:我12歲那年,考上了北京中央音樂學院附中,那個時候,全國剛開始公開招生,中央音樂學院設了幾個考點,在上海考區,也就是我去參加考試的那個考區,報考琵琶的就有五百多人,像考狀元一樣。
在北京音樂學院待了13年,學到很多東西,應該說我的音樂教育是在中國完成的,但是作為一個職業音樂人進入音樂這個society(社會),是我來到美國以後。那時候在中國,琵琶可以彈奏的曲目很有限,只有二十幾個,比如《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好像這就是走到頭了,我想知道還能怎麼樣繼續往前走。
音樂學院是比較開放的,那時候,美國很多音樂家都來過中央音樂學院,比如以撒斯特恩(Isaac Stern)也來開過大師班,和西方音樂家的接觸,使我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甚麼樣的,1990年畢業後,我就來美國了。來到西方以後,豁然看到另外一個世界,看到各種不同的文化,不同的音樂方式,通過學習西方的文化、西方的音樂和在西方工作,感到音樂的路一下子就拓寬了,原來音樂可以有這麼多的新的做法和可能性,自然而然地我就開始嘗試不同的方向和做法,把琵琶帶入各種不同的音樂和藝術創作中。因為琵琶的音樂語言可塑性很強,它的祖先是中亞傳來的。在中國傳統的樂器裏面,琵琶發展得比較全面,能夠被非中國人所接受,因為它的個性不是那麼凸出,跟中亞的樂器、西洋的、古典的、美國的民間音樂、日本的、南韓的,都能融進去。
使命自許:讓琵琶受益全人類
琵琶走在中國古典和民間音樂的中間,她可以演奏很優雅、具有古典氣息的文人音樂(示範《春江花月夜》),你聽這個就會想起中國畫的意境,比如亭台樓閣,一葉泛舟,給你很多留白、想像的空間。她也可以演奏民間的歡快喜慶的曲目;還可以表現打擊樂的效果,像《十面埋伏》,很激烈;還有中亞的異國情調。琵琶真的是特別難得的一件樂器,她的音樂可塑性很強。
我覺得,每個樂器的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一定有它的好處和人們需要它的地方,音樂是國際語言,不管是甚麼樣的樂器,其實都能表達人想要表達的思想感情,琵琶也是一樣,就像美國人寫琵琶曲,可以用琵琶來表達他們要表達的東西。我希望,琵琶能像小提琴和鋼琴一樣,能夠成為一個世界性的樂器,廣泛被人們接受和喜愛。
就像小提琴和鋼琴是西方傳來的,但是在中國大家都在學。但是中國人自己的東西,像琵琶,有幾千年的歷史,能留存到今天一定有它的道理,這是中國人自己的傳統,這麼好的東西中國人自己為甚麼不學?要想讓別人熱愛中國文化,中國人要先熱愛才能感染別人。我希望在我過世後,琵琶成為一個國際性樂器,讓將來的人受益,這大概是我的使命吧。
是金子,總會發光
問:妳剛來美國的時候,就有演出的機會了嗎?妳是怎麼有機會和西方一流的音樂大師、作曲家和樂隊合作的?
答:很多人都問過我這樣的問題,其實這條路走得不容易,中間的這二十多年的過程,挺辛苦的。剛來美國的時候,沒有人認識我,西方人對中國傳統樂器也很少知道。有些人也問我,為甚麼不搞西洋樂器,在這裏傻傻地抱著(琵琶)不放幹甚麼?
我就是傻傻地抱著不放,我熱愛音樂,喜歡琵琶,腦子就是一根筋,不願意放棄。只要有機會表演,我都去,不管有錢沒錢,來者不拒——社區活動、學校、老人院、教堂,只要有機會彈琵琶,我都去。那個時候,每個周末我都坐火車去紐約的中國城,那裏有一個中國人的樂隊,叫「長風」這是一個主要以大陸來的音樂人自發組織起來的樂團,有些團員在國內也都聽說過我,知道我來美國了就邀請我去。所以我每個周末都去那裏跟他們一起排練。那是一個地下室,上面是洗衣房,我們就在裏面演奏、合作,每年都安排一次比較好的音樂會在紐約的莫肯音樂廳(Merkin Hall)演出。
中國人說,是金子,總會被人家發現。慢慢的,人們知道有個吳蠻,彈琵琶的,我的名字就這樣漸漸被別人記住了。因為每次演出,觀眾裏面可能就有音樂家,他聽了你彈的曲子,喜歡你的作品,就跑到後台找到你,想跟你合作,我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是因為對音樂的熱愛,對藝術的執著,也就是一根筋吧,才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每一次演奏都是在創作
問:作為一個音樂家,成功的經驗是甚麼?
答:我想,是神給我這個天賦,我自己也非常喜歡音樂,還有父母給我的薰陶,再加上自己的執著,做事不放棄。我記得我爸從小就告訴我,音樂匠與音樂家的區別。音樂匠,就是技術很熟練,炫耀技巧,但是聽完了感覺甚麼都沒聽著;而音樂家,他彈的每一首曲子、每個音符,都能感受到,有感染力,他是用心彈。我覺得,能夠做到這樣的音樂家,要有一個遠見才能夠走到那裏。還要吸取,學習不同的東西,更加思維開闊。
做一個音樂家其實很幸運,把音樂作為一個職業大概是人類最好的工作。因為音樂是有創造發明的,音樂家是有創造力的,每一次演奏,都是在創作,對人類來講,這真是很有意思。
音樂家經常旅行,見世面,去不同的地方,見過很多人,接觸不同的文化,會讓人思想很開放,容易接受新的事物,看問題的角度也不會局限在一個框框裏,會更客觀,更容易理解很多事物。
音樂是人類共同的語言
問:妳提到音樂是人類共同的語言,舉個例子好嗎?
答:十幾年前,跟馬友友一起開始做「絲綢之路」項目的時候,我們有四、五個翻譯,樂隊成員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有些成員不會說英語,我們在一起交流的時候,每一句話,都要翻譯一圈,要等好長時間,但是一到排練的時候,大家馬上就知道該怎麼做,互相配合,很默契。
曾跟菲力浦格拉斯(Philip Glass)的樂隊去墨西哥巡演,我演奏了一個他寫的琵琶協奏曲,演出結束後,一個樂評對我說:「我一聽就知道是菲力浦.格拉斯寫的,這是他很典型的音樂。」我很喜歡非中國的音樂家寫琵琶曲,他們可以用琵琶來表現自己的風格和自己要表達的東西,音樂真的是人類共同的語言,是屬於全人類的。
問:能談一下妳跟菲力浦格拉斯(Philip Glass),泰里瑞利(Terry Riley),陸哈里森(Lou Harrison)這些西方著名作曲家合作的經歷?
答:在他們寫琵琶曲之前,我都要先給他們上課(笑),他們都有我的唱片,我們經常交流。我告訴他們琵琶的語言特點是甚麼,琵琶這個樂器的特性是甚麼,然後他們寫譜給我看,讓我看行不行,我給他們回饋,告訴他們放開寫,不要擔心。
他們不愧是一流的作曲家,能很快抓住琵琶的特性,用琵琶來表現他們的風格特點,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偉大的音樂家真的不一樣,能一下子把琵琶的特徵抓住了。作曲家如果對樂器不了解,寫出來的作品就不成功,因為他沒有把握這個樂器的語言特點。跟他們一起創作,真的是一種合作,我很喜歡。
懷念對音樂虔誠的年代
問:妳去過世界很多地方演出,印象最深刻的是哪裏?
答:每一個音樂會,無論是大城市、小城市,還是在美國、巴黎、莫斯科、阿姆斯特丹,當觀眾起立鼓掌時,我都很感動。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中亞地區的國家,比如哈薩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因為它們讓我想到三十年前我小時候的中國,比較純樸,沒有很物慾和商業化的氣息,馬路上連車都很少,觀眾對音樂的那種專注,那種虔誠,帶著那種對音樂崇拜的心理來聽音樂會,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其實音樂對中國人來說,是很神聖的,它不只是為了娛樂,而是寄託人生情懷和道德情操的。特別是中國漢人的古典音樂、文人音樂,很有內涵,很詩意,跟一般的民間音樂不一樣。中國人很注重內涵,這樣的傳統和文化都在我的身體裏面,我在音樂創作中,不知不覺就會考慮的層面更多一些,考慮更深的內涵,而不只是表面的曲調。中國音樂和西方音樂不一樣,中國音樂是寫意的,西方音樂是寫實。
問:平時不彈琵琶的時候妳都做些甚麼?
答:作為一個音樂家其實很辛苦,因為演出就要離開家、旅行,特別是對於女性音樂家來說,更是辛苦,我記得孩子剛出生三個月,我就要旅行演出。一個巡迴演出下來,經常回到酒店,忘了自己是在哪裏。還好我的先生和孩子都很支持我,我先生也非常喜歡音樂,他理解音樂家的生活,也很高興看到太太的成就。有的時候,他也要出差,我也要旅行,但是生活很神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能化解(笑)。
讓農民音樂家站上世界舞台
問:2009年妳在紐約卡耐基中心策劃的兩場音樂會,很有意思,能談談嗎?
答:甚麼是中國音樂?我以前只知道琵琶、古箏,琴瑟蕭笛這些,但這只是我們知道的城市音樂、文人音樂,其實中國音樂種類太多了,器樂的種類也太多了,有道教音樂、佛教音樂、戲劇音樂、民歌、皮影,都是中國音樂的一部份。不光是漢人的音樂,還有其他民族的音樂,種類非常豐富,有室內的、還有室外的。10幾年前我去中國陝北農村采風,看到了我以前所不知道的音樂傳統,紅白喜事、婚喪嫁娶、宗教儀式,都有不同的音樂形式。我看了,很震撼,這些藝人都是農民,家裏祖輩承傳下來的手藝,演奏水準非常高。
中國音樂形式也非常複雜,比如道教音樂,這些藝人都會做儀式,哪家有事了,他們就去演奏掙錢。平時沒有生意的時候,他們就種地,幹農活。過去他們的生意很好,一代一代地承傳下來,現在傳統漸漸消失了,傳不下來了。在山西陽高,我見到的一家人,傳了第九代,現在最年輕的一代40多歲,告訴我很難繼續傳下去了,因為村子裏的老人走了,年輕人不興這個了。這種音樂傳統很像在美國很走紅的南美巴西的民間舞蹈、吉普賽的舞蹈,其實他們都是農民,不是學院派的。我想讓外國人知道,中國也有這樣的民間音樂,豐富的形式,中國人也有豪放的一面,粗獷的風格。紐約卡耐基中心讓我策劃兩場音樂會,我從山西農村請了三十位農民音樂家來和我同台表演,兩場音樂會票全部售罄。
拍攝紀錄片,保留傳統音樂
問:做這樣的事還是蠻辛苦的,妳為甚麼要這樣做呢?
答:是很辛苦,要經過好多手續,找人把他們從村子裏帶到美國,這些藝人都是從來沒出過村子的。我的經理人要告訴他們怎麼坐汽車,坐火車,到北京辦簽證,怎麼坐飛機(笑)。
我每次從美國回去,一下飛機就到北京同學家裏住一個晚上,第二天去農村,去十幾天,然後回來洗澡、換衣服、洗衣服,第二天回美國。我的北京同學說:「妳瘋了,一回來就去農村,幹甚麼?」因為在中國演奏家是沒人願意去農村的。我覺得這些流傳下來的民間音樂傳統失去了很可惜,想把它做成紀錄片留下來,就找了一個朋友跟我一起去農村拍攝,他扛機器,我付車費,花了不少錢,拍了很多鏡頭,記錄了這些民間的音樂形式,和這些藝人的生活方式。我想通過紀錄片的方式,不只是向外國人介紹中國幾千年流傳下來的傳統文化和音樂,更重要的是讓這些藝人們自己看到這些傳統是有價值的,應該保存下去,希望能夠給他們信心,讓他們繼續保留這個傳統。
回到美國後,我找了很多電視、電影製片人,想找他們幫助剪輯,但是現在紀錄片很難做,人們都不太願意做,都去做商業片了。聯合藝術家協會(United Artists)幫我在網上徵集公眾的幫助和支持,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幫助,希望把這個紀錄片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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