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有三寶

剛才韓哥口傳的「真經」我並不太認可,我天真地以為冤案離我很遙遠。但是韓哥的見識可是很難得。打了一針輕鬆多了,坐板靠著被垛,主動跟韓哥聊上了。

「老美,看守所有三大寶,你能猜出來嗎?」韓哥溜躂著說。

「我試試吧。」

「你們都不許告訴他啊!從現在猜到晚上吃飯前,老美,保證你猜不出來!」

「那我要猜出來呢?」我知道我這點閱歷肯定猜不出,故意跟韓哥套近乎。

「你要猜出兩條來,就算你贏!我輸你一包搾菜!」

韓哥那神態讓我感到:搾菜在這裏就是「山珍海味」!我大方地跟進:「我要猜錯了,我來錢了,你們頭板兒隨便使!」

韓哥一聽就樂了,「一言為定!」

慘了!我一句巴結的客套話,他還拍板釘釘了。我賭注一千塊——他就一包搾菜!

「打水!」筒道口一聲吆喝,給號兒裏送開水了。號兒裏接了一大盆,拿刷牙杯分給大家喝。打水每天兩次,其它時間就喝自來水。

不一會兒,筒道裏又傳來隆隆的車轆聲。

「飯車來了,下板兒!」韓哥一聲令下,大家呼啦一下子,亂了營一樣,亂得我發蒙。我跟在後邊去洗手,連用肥皂也限制。

通道裏的車轆聲走走停停,各號可憐兮兮地哀告:「阿姨,多給點兒吧,我們號兒人多……阿姨……」此起彼伏的「阿姨」聲,匯成了淒涼的樂章。

「小四川」把塑膠盆從前邊鐵門下邊的長方口伸出去,飯車還沒來,他就說唱起來:「阿姨阿姨好阿姨,我們號兒人多……」

推拉飯車的婦女看來不是犯人,應該是臨時工。前邊的「阿姨」問:「多少人?」

「二十六個!」

那個女人往盆裏扔完了饅頭,小四川又哀告:「阿姨多給點兒吧,吃不飽……」

吃飯是要分地位的:床板上十來個人分兩組,前邊一組以韓哥為首,後邊一組自圍一圈;其他光腳站地上的應該是窮人。我自覺地赤足站到了最末一位——已經蹲到了茅台台兒。

韓哥招我到前板兒吃,我趕緊客套,小龍一句「韓哥說一不二」,我也就「謝韓哥」了。前板兒吃飯的只有韓哥、陳哥、小龍和我,分享的美食,也就是兩根火腿腸,兩碗公仔麵,一包搾菜而已。

「老六」在前邊分菜,塑膠碗擺了一床板,每碗一個塑膠勺,因為筷子可以作凶器,所以號兒裏沒有。小四川分完饅頭回來,饅頭盆就歸韓哥把持了。

海澱看守所只有饅頭,有的看守所只有窩頭。這個方饅頭也就我手掌那麼大,喧騰蓬鬆,一攥就成小雞蛋了。一人一天四個饅頭,犯人大多是幹體力活的,哪吃得飽啊?

前板吃完了,韓哥問後邊:「誰還不夠?」

「韓哥、韓哥……」犯人們轉眼成了乞丐。得到饅頭的狼吞虎嚥,更多的悻悻然。

收拾的犯人順手把韓哥扒掉的饅頭皮一股腦地塞進了嘴裏。

這就是這裏能幹活兒的好處,有機會多吃一點兒,所以幹活的都是平民裏有頭有臉的,幹活的地位依次是:洗頭兒、飯頭兒、地保、台長[1]。

「韓哥,我猜這看守所三寶的第一寶是饅頭!」

韓哥很是詫異,「行啊!老美!接著猜!」

韓哥從前邊取來一卷衛生紙,只發給了我們幾個「柳兒爺」,看來其餘的放大茅都得水洗,連刷碗的都不例外。想到昨天被預審逼得水洗便溺的情景,我說:「韓哥,我猜第二寶是衛生紙!」

韓哥驚得瞪圓了眼睛:「你還有這眼光?我看你第三個猜得著不?」

蘭哥在門口冒了出來,韓哥躥過去接了大板兒鑰匙,藏在背後去開風圈兒門,顯然是避開監控,回去的時候把鑰匙板兒貼在懷裏,嘩啷啷的像掛了狗鈴鐺。

風圈兒是個不到六平米的小院兒,四周水泥牆有三米,頂上封著拇指粗的鐵欄杆,靠近監室的部份是水泥的「馬道」,正好對著號兒裏的大窗戶,那是巡邏的通道。望著頭頂一方晴空,真是「坐井觀天」。

午休前統一關了風圈兒,風圈兒裏是不許留人的,以前曾有人在風圈自殺。韓哥排我中午值班兒,可是蘭哥回來親封我為三板兒,連值班也免了。

午休時為了能睡下,後板兒臥倒極其迅速,我到了前板已經沒地方了。韓哥又從板兒上抽了胖子值班兒,他這一起,後邊的犯人都跟起來,顛倒了一下頭腳的位置,這樣才能頭腳相對、緊密拼插,可地方還差一半兒。

「老六,推土機!」韓哥不耐煩地說。

老六坐了起來上,雙腳蹬在一個犯人的後背,老陳頂著他,二人使勁往後蹬——這就是「推土機」。

後板兒的貪圖涼快,沒墊褥子,犯人就穿一小短褲躺光板兒上,被「推土機」擠壓搓蹭得齜牙咧嘴,直到給我推出了「半壁江山」。我這三板兒的地盤兒是後邊三個立板兒的寬度,平躺著彼此都挨不著。

「垃圾!」下午坐板的時候,筒道裏一聲大喝。不一會兒,一個勞動號兒[2]拖著一條裝著垃圾的棉被到了門口。

「地保」過去倒了垃圾,再把又破又髒的塑膠袋拎回來在便池裏洗。他興奮地告訴老六:「那兒有個煙屁!」

老六歡天喜地的躥了過去,馬上回來把板兒布和地布接起來,一頭甩到門外去劃拉——不夠長,他索性動員我們解褲繩,在盲區把巴掌長的褲繩接起來。

看這架勢,我說:「韓哥,我猜這兒的第三寶是香煙!」

韓哥驚訝了,「還改嗎?」

「定了!我猜這三寶就是饅頭、手紙、香煙。」

韓哥得意地笑了,「老六,告訴他標準答案!」

「等會兒,韓哥。」老六正在牢門用他那長傢伙搆煙屁呢。

地保在那兒站在門口擋監控。他穿著一條肥褲子,高挽褲腿,雙手提著褲子——褲繩被老六收走接繩子去了。

老六一聲捷報收了傢伙,伸手剛要搆,一個警察像賊一樣冒了出來!(待續)

註 [1] 洗頭兒:洗碗、洗衣服的;飯頭兒:打飯、分飯的;地保:擦地的;台長:擦茅台便池的。
註 [2] 勞動號兒:在看守所服刑、勞動的已經判決的犯人。

本文由博大出版社 http://broadpressinc.com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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