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喋血的內蒙「大俠」霍文常

6月28日早晨，內蒙古呼和浩特市，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衝向一處山林，拘捕了一個中年矮個子男人，他穿著的迷彩服上還帶著血。這個男人叫霍文常。當他見到警察時，沒有驚恐和反抗，平靜淡然地似乎正在等著這一刻。

十天前，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墨特左旗二十家村發生了一宗震驚全國的滅門慘案。49歲的牛某某，他的叔叔、嬸嬸，以及70多歲的父母，全部被人殺死。這5個人是一家人，但是牛某叔叔、嬸嬸住在自己的房子，跟牛某並不在一起。

村裏很多人是在當地警方對霍文常發出了懸賞通告後，才知道是他殺了牛家5口人。人們不敢置信，這個老實人竟殺了人。

今年六月，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墨特左旗二十家村發生了一宗震驚全國的滅門慘案。圖為內蒙古呼和浩特，京呼高速動車組列車。（STR/AFP）

放過牛家兒媳一命

警方能很快就認定是霍文常殺了人，是因為牛某的媳婦指認的。

6月18日凌晨3時左右，天很黑，牛家的近鄰霍文常摸進了牛家殺人。霍文常沒有殺害驚恐萬分的牛家媳婦，他只是用膠帶把她的手嘴纏了起來，以防她跑出去喊叫。霍文常殺人後逃離了現場，也逃出了村子。

為甚麼霍文常偏偏留下牛家媳婦一命？村裏人都說，霍文常被牛家欺負上門討說法時，牛家媳婦說了一句公道話。霍文常覺得她是好人，沒有欺負過他，於是在大開殺戒的時候，放過了牛家媳婦。

霍文常逃走後，警方一邊懸賞3萬元獎勵舉報人，一邊警告不得幫助和窩藏疑犯，並對周邊展開地毯式搜索，連村裏的玉米地都被翻了一遍。

十里八村的人都被驚動了，也紛紛打聽慘案的經過和原委。不斷有村民和網民把知道的情況貼到網上。這些爆料顯示，霍文常家的土地長期被村霸使用卻不給租金，討要無果，積怨日深，最終導致了慘案發生。

有知情人在網上留言說，「霍文常是老實人被逼急了，殺了村霸一家人。」也有村民說，「這人平時挺和善的，屬於要回自己東西未果，還被欺辱挨打，逼急了。」

這件滅門案在網上一直熱傳，主要原因是人們感慨疑犯殺人時沒有累及牛家兒媳。這種冤有頭債有主的區分，也讓人相信他不是一個惡人。

羊倌：他想幫我一把，讓我舉報他得3萬元

當警方公告霍文常被拘捕並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的消息傳開後，網上反常地沒有出現叫好與慶祝。多數人留言對霍文常表達了同情和歎息，不少人稱他為「大俠」。

網民們扒出是放羊人廣玉栓發現了霍文常並打了舉報電話。人們紛紛痛罵放羊老漢喪天良，為了贓款出賣霍文常。

隨後，網上出現了一段放羊老漢喊冤證清白的手機短影片。這段畫面文字為《可憐的正義大俠》的短影片迅速流傳，內容是放羊老漢講述他與霍文常的相遇。看過這段影片的人，很多都覺得心酸。

羊倌說：「放羊時在草地上看到餓得快暈的他，我馬上把乾糧給他吃，他堅持不吃，說他是殺人犯，會連累我。他說他被包圍了，跑不出去了。他說他不能這樣死得沒有價值，舉報他可以領到3萬元獎金。讓我馬上打電話舉報他。他說看我也是可憐人，想幫我一把，讓我得3萬元。」

牧羊老漢雖然很害怕，但沒同意報警。而是餵了霍文常一些吃的。然後霍哭著說了他的故事。牧羊人聽了非常同情，後來把身上帶的白酒給了他。霍文常一飲而盡，哭著說蒼天無眼。還告訴我一定要舉報他，說以後過年過節給他燒把紙錢就可以了。

牧羊老漢說他是要完成文常的心願才舉報了他，但是家裏的親人朋友都罵他是漢奸走狗。

牧羊老漢最後說：「放心！我要領到獎金，全交給他父親。」

這段影片的場景和舉報人描述的細節看起來真實可信，至今也沒人否定其真實性。但是對於放羊老漢所言，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還有人擔心，相關部門如果知道了羊倌所說的一切，恐怕不會給他3萬元了。

在警方通報中，並沒有說明有舉報人。從羊倌的敘述看，3萬元獎金還沒有到他手中。當局是否能兌現3萬元舉報金還未可知。

但民意沸騰，都是同情霍文常，不希望他被抓，也不希望他再受苦。

霍文常是個可憐人？

認識霍文常的人，都覺得他是個老實人，誰都想像不到他會殺人。

當初聽說霍文常殺了人，很多村民都搖頭歎息，說他是「可憐人」。

霍文常現年43歲，是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察素齊鎮二十家村的村民。他是家裏的獨生子，個子不高，才1米65，為人老實巴交。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病死了，他平時和70多歲的父親住在村裏。因為家境清苦，一直沒娶到老婆。

二十家村常住人口不到一千人，收入主要來源是種植玉米，只有個別村民養了一些羊。每畝地去掉種子化肥等要花的600元錢，一年一畝地的純收入不超過1千元。所以村裏青壯年都去大城市打工。

霍文常只讀過小學，他平時靠打零工維生，哪裏有活就去哪裏住幾天。修廁所、澆水泥，各種雜活都做過。村裏人都知道他不喝酒、不打牌，也不打架。

他曾外出打工，出事前剛回村沒多少日子，在村子裏碰見村民還打過招呼問候。

霍文常與牛家的多年糾紛村裏人都知道。最近一次就在一個月前，他又去牛家討公道，又被打了出去。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次成了壓倒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霍文常與牛家的宿怨新恨

根據知情網民的爆料，霍文常作案背後的故事基本真相大白。

十年前，牛家租種了霍家20多畝土地，一直沒給租金。這就等於佔用了霍家的土地。霍文常多次討要，但牛某人多勢眾，不但不給還羞辱打罵他。霍文常無奈之下告上法庭。雖然勝訴了，但是牛得彪（化名）拒不執行法院的賠償判決，地也沒有歸還。

2020年發生中共病毒疫情後，全國進入了封停狀態。霍文常無法打工就沒有收入，他到牛某家討要多年的租金，結果被牛某一家打了一頓，還被捆綁釘入棺材裏一天一夜，差點憋死。霍文常求饒說他再也不敢了，一直求饒，最後被放出來時，臉色煞白。

霍文常告訴別人說，他從那之後幹啥都不順，他覺得是活人被關在棺材裏面，陽氣沒了，所以才不順的。

從知情人透露的霍文常的話可見，他的人生已經被黑暗籠罩，看不到希望在哪裏。

他所言是棺材影響了他的運氣，很可能是出外打工不像以前那樣好找工作和賺錢了。中國在疫情解封後，由於房地產行業的全面爆煲，導致一連串就業難等問題，直接影響到霍文常這樣的農民工。

最近幾年，中國經濟日益不景氣，房地產爆煲，中小企業出現倒閉潮，很多外出找不到工作的人都返回了農村務農。種地雖然收入很低，畢竟還可以餬口。

一個多月前，霍文常從外地回到家鄉，看來他出外後沒有找到工作。然而，他回到家也沒有土地。他跟父親將來怎麼活？

壓倒他最後一根稻草的，是一個月前，供電所架設電線杆佔到了霍文常家的地，每根電線杆會補償1,500元。

這筆佔地補償金對霍文常來說，可謂雪中送炭一樣。但是，他沒有得到錢。

網上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網民爆料，錢被牛家拿走了，說地是他們家的。霍文常去討要又挨一頓打。

另一種說法來自一家媒體報道，該消息稱由於兩家都說地是自家的，最後誰也沒拿到錢，因為電線杆繞出去了。

即使事實如後一種說法，在霍文常看來，他沒有拿到佔地補償款，也是因為有牛家從中作梗，攪黃了他的好事。

此時，對霍文常而言，想靠打工掙錢卻難有工作，想靠土地過活，卻不知何時才能要回自家的地。他與老爹兩張嘴以後靠甚麼吃飯？

外人不知道霍文常經歷了怎樣的心靈折磨，只看到他最後的決絕。

他經過周密的準備，在6月18日凌晨潛入牛家大兒子牛德彪的家中，將他及其父母殺死，但留下了大兒子的媳婦。然後，他又進入牛德彪的四叔家，殺了那對老夫妻。

據說，他要殺9個人，只是他殺完5人後太累了，沒力氣翻過牛家二兒子的院牆，才逃走了。

消息來源說：「因為是複述，可能會有一些細節不準確，你們看明白大體脈絡就好。」

從他殺人情況看，霍文常對受害者充滿了仇恨。他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理殺人的。

可悲的社會

很多網民表示，霍文常是另一個楊佳，楊佳說的一句名言讓大家記憶猶新，那就是：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說法。

楊佳因反抗警察暴力執法而殺人，轟動全國，在2008年被執行死刑。霍文常比楊佳小一歲。他一定也知道楊佳。

霍文常與牛家的積怨看起來並不複雜，只不過就是20畝地的歸屬。當初土地劃分給誰家，村領導和村民都會知道。為甚麼牛家人敢這樣肆無忌憚呢？

當地網民透露，霍某被村霸欺負，牛家是村霸，牛家裏有人是村長。

儘管官方媒體沒有證實相關訊息，但很多人根據生活經驗都相信網民的爆料是真的。因為村官腐敗、欺壓百姓在中國並不少見。以往農村發生的類似血案，村霸背後幾乎都有官員撐腰。因此，在很多網民的口中，霍文常就成了怒殺村霸、被逼上梁山的英雄。

網民們對霍文常的聲援，也引起很多議論。

有人表示，人們不一定提倡霍文常這樣殘忍殺人，對他的同情和讚美，其實是表達自己對中共統治下社會不公的怒火。中國發生底層村民報復村霸的殺人和滅門案，一再發生，皆是因為老百姓有冤無處伸張。提醒有關部門能夠通過此案吸取教訓，避免類似事件再次發生。

也有人提醒，做人要留一線，否則把老實人逼急了最終自己受害。

對比中國大陸網上受到潛在限制的議論，海外輿論更直接。

中國盲人維權律師陳光誠表示，多年來霍文常嘗試了所有所謂的「正確管道」維權，可是不僅沒有討回公道，他的合法權益還變本加厲地遭到村霸的侵害，他繼續遭受毆打和人格侮辱。這足以證明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黑暗透頂、正義難求。從人們對霍文常案的反應，證明中共執政無能、社會怨聲載道不得民心，人民對中共能維護社會公正徹底失望。

陳光誠呼籲，為了我們和我們的子孫後代能夠有尊嚴的活著，攜手努力結束共產專制，是民心所向、是爭得思想和人身徹底解放的必由之路。

霍文常不一定能認清他的悲劇根源來自共產黨統治。但他滅門案的真實原因讓政府形象受損。恐怕霍文常殺人案的真相會像楊佳、張扣扣和田明健等人一樣，只有中共在中國垮台以後才能被還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