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伊始,聰明的民營企業家就嗅到了國進民退的風,當時北京市有點規模的民營建築施工壹級企業,都在找尋出路。

我們公司開了幾次股東會,最終確定的方向是:或者找個紅帽子戴上(也就是讓國企參股公司),或者把自己賣給上市公司。在國進民退的大背景下,民營企業要想存活下去,只有這兩條路。後又發現還有第三條路——掛靠國企承接工程項目。

方向確定了,執行起來可沒有那麼順。我們開始找國企,尤其是國資委控股的國企,談了好多個,但是都在程序上被限制住,談不下去。這條路走不通,就走第二條路,賣給上市公司吧。

我們在2015年談了一家上市公司。券商及會所都已經進駐調查,但最後在市盈率是13倍還是15倍、股權與現金佔比是40%還是60%這兩點卡住了,雙方各不相讓,最後導致收購沒能完成,我們是一個失敗案例。無奈之下,走了第三條路,就是掛靠國企承接項目(也就是用國企投標中標,實際上是民企去施工,國企收管理費及其他一些費用,雙方各取所需)。

這是我們公司的情況。不過,我知道兩個因為國進民退而賣掉的兩個民企案例,當時非常成功(這裏面腐敗太深,就不談了)。

前段時間,我和其中一個公司的股東甲吃飯聊天。我們聊起目前中國經濟現狀,甲感嘆經濟寒冬已至。

甲的這家公司,有三個股東,甲是二股東,憑本事入股,拿的是20%乾股。這家公司賣掉時,簽了三年對賭協議,對賭成功,按照約定他作為主要高管還要繼續任職三年。我們見面時,甲所持有的股票已經解禁,且已全部變現,他身家約10 個億。

甲講了這家公司另兩個股東的事情。大股東乙,賣掉公司後又經營了一家小的建築公司,規模不大。目前,乙去了海南養老,派了幾個跟了自己20多年的手下在打理那個公司,縮小規模,勉強存活。

而持股19%的丙,其經歷最令人感概。丙原先自己有家建築一級企業,2015年把公司51%的股權賣給了一家上市公司(某行業的龍頭企業),然後持幣進入了甲所在的這家公司,是第三大股東,這家公司還帶有國資委的10%股權。待這家公司經營的風生水起之時,丙賣掉了原公司剩下的49%股權,手裏資金約有11億人民幣。後來,這家公司也賣給了一家上市公司,丙雖然是小股東,但也享有幾億現金及股票。股票2023年解禁,丙賣出了全部股票,身家大約是30億左右。

但是,就在甲和我吃飯前不久,丙約甲借錢,說是投資失敗,錢都沒了。丙買了很多地,做了各種投資,可惜血本無歸。比如,做的旅遊公司,趕上三年疫情封控,本金都虧沒了。丙還做了一家教育培訓機構,但是北京突然打擊教培行業,連最大的新東方都一蹶不振,丙的培訓機構倒閉了,倒閉前丙想賣掉公司,讓甲買,甲沒買,理由是目前的經濟環境,甚麼都別做,躺平,也許還能保住身價,否則做甚麼虧甚麼。

甲沒借錢給丙。甲對我說,救急不救窮,你沒錢吃飯了我可以請你吃頓飯,但是借錢絕對不借。當時我們唏噓了好一會。

丙如果能力不強,不可能達到這個身家。但是,這裏面也有時代的因素。丙趕上了2003年中國把房地產作支柱這個順風車,他靠著做施工及小型地產迅速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又受國進民退的政策影響,通過兩次出售公司,賺的盆滿缽滿。但是,丙沒有意識到中國經濟形勢的變化、政策的變化,還是按照原有套路搞擴張,最終導致資金鏈斷裂迅速破產。丙破產後,找老朋友借貸想東山再起,但是沒人借給他。銀行借款還不起,丙變成了限制消費人員,高鐵都坐不了,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呀。丙不是孤例。我身邊像丙這樣的老闆朋友,還有幾個。

再說回到甲。甲是聰明的,沒做任何投資,而是找了各大銀行,做理財,然後給熟悉的建築企業老闆放貸,利率是12%,拿到抵押物後簽協議,都是短期周轉貸款,直至2023年還沒有出現違約的。

當時,我勸甲不能繼續做了,依目前經濟的狀況,再做下去不知道是否還能收回本金。其實,甲從2023年開始就全部收回本金,持幣躺平了。他自己也覺得現在躺平是最無奈的選擇,可也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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