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早前紅二代上書反習的事,看到羅點點的名字,因此想起幾位我認識的紅二代作家。紅二代並不都是浮誇草包,他們中間也有出類拔萃的人才。

羅點點是原解放軍總參謀長羅瑞卿的女兒,九十年代中,忘記通過甚麼關係,羅點點一本書稿來到我手上,書名很樸素,就叫做《點點記憶》。二三十年過去,現在只記得那是一批回憶文章,大概寫到她家庭和個人的一些往事。

羅點點的文章給我留下的印象是樸實無華,對人生世相的觀察細緻入微,筆底有感情,但感情又相當內歛。她的文章沒有宏大敘事,說的都是家庭和個人的經歷,但因為處在那個「火紅火綠」的時代,所以她那些經歷,也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

有一年夏天我到北京參加書展,趁便約羅點點喝一杯咖啡。羅點點個子很高(老毛叫她父親羅瑞卿「羅長子」),衣著也很樸素。她身上完全沒有一丁點紅二代的作派,說話輕聲細語,毫無做作誇張。我們大概談了她的書,我問起她有沒有新的寫作計劃,也談到一些當時社會上思想理論的爭論,我問起她紅二代改革派中人,她有提到陳毅的兒子。

可惜後來就和她斷了聯繫,她好像也沒有再寫過太多文章。她從外國留學回來,一直從事專業工作,沒有當官,也沒有發財。

另一位不可不提的紅二代作家是戴晴。我沒有出版過戴晴的書,但一直是她的讀者。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報告文學最紅火的年代,戴晴寫過不少很有影響的報告文學,記得有《儲安平與黨天下》,寫延安整風中對知識份子的迫害。

戴晴在紅二代作家中是文字相當好的一位,她很有思想,擅長搜集和組織資料,她的文章都言之有物,反映歷史困境與時代精神。戴晴又是紅二代中介入現實政治最多的作家,她和當時改革派知識份子交往密切,以致六四天安門事件後,因支持學生運動被捕入獄,坐了共產黨的牢。此後她的創作自由應該受到很大限制。

戴晴是葉劍英的養女,她的親生父親是烈士。葉劍英子女不少在官場與商界出人頭地,戴晴算是離經叛道的一個,一直站在民間立場,正因如此,更值得人敬重。

大概是2010年後,戴晴在香港出版了一本新書《在如來佛掌中——張東蓀與他的時代》,也是為中國知識份子鳴冤的作品。有一天出版社借了天地門市部開發布會,我到門市部和她見了一面,但因人多,也沒有機會交談。

紅二代作家中最傑出的應該是劉亞洲,我和他沒有見過面,但他在香港最早出版的一本書是我經手。那本書是全面描述天安門事件始末的長篇報告文學《廣場》,說是他的書只基於我的推測,作者署名劉季,說是二十六歲的軍隊衛生員,書中有她一張照片,不過只是背影。

早在讀《廣場》之前,我就讀過不少劉亞洲的作品,他當年也寫一些報告文學。他才氣縱橫,文學修養極好,思想大膽出位,文字放恣,如果專心做作家,他一定比現在聞名天下的很多作家有更高成就。

因為《廣場》的書稿是劉亞洲轉來,我又熟悉他的筆法,一過眼我就肯定,這分明就是劉亞洲自己的手筆,不過鑑於六四這樣的敏感事件,他想隱姓埋名而已。這本書非常客觀,全面描述六四的背景與經過,雖然是六四後寫的,也沒有站在政府的立場,他只是「依書直說」,一條線寫官方內鬥,一條線寫民間抗爭。文字是劉亞洲式的佻脫不拘,也有不少現場拍攝的照片。對於後世了解事件的來龍去脈,這本書絕對是不可多得的歷史見證。

劉亞洲有政治家的恢宏眼光,他任軍職時曾化名潛入台灣,私下到金門考察,寫出描述金門戰役的長篇論文,詳解共軍渡海作戰失敗的原因,據聞曾給他帶來不少麻煩。因為直接剖析中共的失敗,也算是石破天驚,當年看這篇長文看得津津有味。

劉亞洲主張中共應該親美,他又曾親臨南韓,推動中韓建交。他寫過一批論述中國現實政治與外交政策的文章,曾經由天地圖書出版了三本文集,不過並沒有在海外發行,書印出來後直接交給作者,大概拿到大陸去送人了。

劉亞洲既是李先念的女婿,本身又才高八斗,當然看不起習近平。他恃才傲物的性格,可能因言獲罪,被關到秦城監獄就合乎中共邏輯了。我很同情他,不只因為他的才氣和思想,還因為他之親美主張,才是合乎中國利益的外交路線。當然,他與戴晴還是不同,他基本上站在中共的立場說話。

還有一位紅二代作家叫權延赤,他是我接觸最多的軍隊作家。他父親是原內蒙古軍區副司令員。權延赤文字清通,擅長採訪,他寫過很多中共第一代領導的傳記式文章,我經手出版他好多本書,也與他有比較深入的交談。

有一次我在深圳和他見面,他帶我見了老毛的女兒李訥。李訥個子非常高,胖呼呼的身裁,穿戴非常老土,像北方農村的大媽。我們只是握了手,寒暄兩句。我想起這個文革初年大出風頭的《解放軍報》副總編輯,只覺相當諷刺。這是題外話了。

另一位紅二代作家是陶斯亮,她父親是文革初的紅人陶鑄。陶鑄被老毛從廣東上調中央,一去就變成中央排名第四的重臣,但與四人幫合作不順,只紅了一兩年就被鬥病死。我沒有接觸過陶斯亮,不過讀過她一些文章。她後來沒有走寫作的路,去主持全國市長協會的工作,慢慢也就消失在公眾視野中了。

紅二代中有正直誠懇﹑有思想有文才的人,也有驕橫無能之輩,不可同日而語。中國的悲劇便是,永遠都是那些奸邪之徒上位,而有民胞物與情懷的人,只能處江湖之遠而憂其「民」。@

本文獲作者授權轉載自「顏純鈎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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