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群：茅于軾評論毛澤東

著名經濟學家茅于軾，是文革結束後中國自由派知識份子的典型代表之一。

他親歷了中共建政後毛澤東發動的歷次政治運動，對毛整人、把中國折騰到經濟、政治雙崩潰的邊緣，有切膚之痛。

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後，文革中被打倒的鄧小平重新掌權。鄧為了挽救中共於危亡，開始改革開放。中國有過一段相對自由的時期。茅于軾就歷史和現實問題發表過一些比較大膽的言論。

中共黨史學者辛子陵的《紅太陽的隕落——千秋功非毛澤東》一書出版後，茅于軾寫過一篇讀後感《把毛澤東還原成人》，談了他對毛的看法。

此文2011年5月3日發表後，在讀者中引發強烈反響，有認同的，有抨擊的，有抗議的，有示威的，甚至有要求警方拘捕他的。

2013年9月3日，茅于軾將此文修改後重新發表，文章的基本觀點沒有變，由原來的5000多字，增加到7000多字。

茅于軾是如何評論毛澤東的呢？這裏，根據他的上述文章及修改稿，參考他的其他文章，擇要介紹如下：

一、毛不是神

中共建政後，在毛的默許甚至縱容、支持下，中共宣傳機器不斷製造對毛的個人崇拜。毛被宣揚成「紅太陽」、「大救星」，最後被抬上「神位」。

茅于軾寫道：「毛澤東原來是一座神，現在隨著越來越多的資料的揭露，慢慢地還原為一個人」。

「但是至今仍然有些人把他看成神，對他的任何評論都是大不敬。如果說他也有錯誤，那是萬萬不容許的……他們永遠看不到毛澤東控制不住自己而流口水，連說話都說不清，跨不上汽車而不得不請人把他抬上去，他長期臥床而腿肚子又細又弱。幸虧更多的材料的發表，我們能從一般人的角度來看毛澤東，得到了許多新的印象。」

「他無非是一個人……免不了陷入每一個人都會碰到的規律。他不能突破規律，而是被普遍的規律所限制。他根本不是神。」

二、毛為權力而瘋狂

中共建政後，毛發動了幾十場血腥殘暴的政治運動。從黨外到黨內，從高層到底層，從官到民，甚麼人他都整。為甚麼？茅于軾認為，就是為了「權力」。

茅于軾談到：「他想消滅一切政治上的對手，無限地擴大自己的權力……在他的眼中，人民只不過是一堆肉，是叫喊萬歲口號的工具。權力慾望控制住了他的生命，他為此而完全瘋狂了，用最大的代價去追求權力。」

「毛澤東搞階級鬥爭使得黨內人人自危，人際關係極不正常。一切事務都圍繞一個『權』字。甚麼國家的團結，人民的利益，統統都放到腦後。」

三、毛追求權力的方法是大搞階級鬥爭

茅于軾寫道：「階級鬥爭的原意是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鬥。但是，毛澤東的階級鬥爭和資產或無產根本不相關。他所謂的資產階級實際上就是他所不喜歡的人，大部份還是真正的無產階級。」

「從五十年代開始，他就迷戀於階級鬥爭。反胡風，反右派，反右傾，四清，文革，都是圍繞著階級鬥爭展開的。」

「他清除了彭德懷，賀龍，陳毅，劉伯承，陶鑄。又利用林彪鬥倒了劉少奇。到後來對林彪也不信任，想搞掉林彪。最後連周恩來也要反。」

四、毛應對餓死三千萬人負責

1958年，毛發動旨在「跑步進入共產主義」的「大躍進運動」，導致許多嚴重惡果。

1959年夏的廬山會議上，中共元帥彭德懷給毛寫了一封信，就大躍進中的一些問題講了真話。毛不僅聽不進彭的真話，還把彭打成反黨集團頭目。

之後，毛在全國開展反右傾機會主義運動。結果，導致餓死幾千萬人的大饑荒。

這是中共至今仍然刻意迴避的歷史事實。

茅于軾親歷了大饑荒，體驗過那種「極端痛苦」。他寫道：「中國餓死三千多萬人，超過中外歷史上和平或戰爭時期餓死人的最高紀錄。在和平時期，沒有任何別的理由可推脫。這是誰的責任。無疑是毛澤東的責任。」

「他毫無道理地反對彭德懷的批評，生怕彭德懷會奪了他的權，不顧已經暴露的左傾禍害，繼續更嚴厲地往左偏離，不許人說真話，搞完全脫離實際的大躍進，大煉鋼鐵，人民公社的所謂『三面紅旗』，導致大饑荒。」

五、毛與人斗其樂無窮

毛有一句名言：「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毛終其一生都在實踐這句話。

茅于軾寫道：「（毛）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他提倡的階級鬥爭，使無數的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甚至不堪其痛苦不得不自殺，可他卻獲得了極大的快樂。他突破了人類文明和道德的底線，成為惡的代表。」

「毛澤東搞階級鬥爭，死人無數，在所不惜。每次搞運動都有人自殺（他殺就不去說了）。特別是文革自殺的人還不是一般的人，大多數是社會知名人士，對社會做出過巨大貢獻的人，有許多還是毛澤東的朋友。這些人自殺毛澤東完全知道，但是他絲毫沒有同情心。」

毛整人，「首先讓他被孤立，誰也不敢同情他，把他搞成人民的敵人，繼而剝奪他的基本人權，任何一個人都能隨意侮辱他，可以隨便打他，叫他喝痰盂裏的髒水，打傷了不許醫院給他治療。最後讓他自己覺得生不如死，自殺算了。而且自殺的時候還要喊『毛主席萬歲』。」

「（毛還）動員全國人民互相鬥，互相製造痛苦。對一般的小人物，也不是簡單地處死，而同樣叫他們經受極大的痛苦才殺掉，像張志新，遇羅克，林昭，王佩英，無一不是在就義前叫他們受盡了罪才把他們殺掉。」

六、毛發動文革把中國變地獄

1966-1976年，毛發動十年文革。對中國人民來說，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大難。

茅于軾認為：「他做的一件大事就是文化大革命。這是他對三年災荒責任恐懼的反應。」「為了逃脫（餓死三千萬人）這個責任，他發動文化革命，逼死曾經因三年災荒批評過他的劉少奇。」

「文革初各地的學校都動員學生打老師（尤以北京為甚，打死幾十個老師）。毛澤東卻說：群眾發動起來了。文革把真善美的東西全都轉化成假惡醜。中國社會幾乎成了地獄。」

「如果每個人的痛苦可以相加的話，毛澤東的目的是全社會痛苦的極大化。通過文化大革命，他的這個目的確實做到了。」

七、毛是典型的兩面派、偽君子

毛經常批判「兩面派」、「偽君子」。茅于軾認為，毛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茅于軾寫道：「毛澤東自己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的基礎上，但是他教導別人要學張思德，白求恩，雷鋒，要毫不利己、專門利人……他教育別人要有紀律，不要自由主義，而他自己卻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

「他教育別人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可他自己卻是一個大陰謀家，專門拉一派，打一派；他教育別人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但是，犧牲了還有甚麼勝利可言？可見犧牲的是別人，勝利的是他自己。」

八、毛是一個反智主義者

茅于軾認為：「他自己沒有上過大學，所以對大學有一種出於自卑的妒忌。他在北京大學當圖書管理員時受過教授的冷遇，這一經歷在他心中刺激很深，一輩子都在找機會報復。」

「他掌權後想盡一切辦法侮辱知識份子，叫他們出醜，糟蹋自己，罵自己，在大庭廣眾下檢查自己的錯誤（叫做『脫褲子』），整得他們臉面丟盡，成為社會的最底層，成為臭老九。」

「毛澤東還不滿意，製造出各種荒謬的理論。說『知識越多越反動』；說『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

「他的更大的一個罪行是消滅中國最優秀的知識份子，把有可能獲得諾貝爾科學獎的精英大部份都消滅了。中國幾十年出不了重大科學成果，是因為毛澤東消滅了中國最優秀的基因。」

九、毛毀滅傳統文化

十年文革，實際上是「革」文化的命。古今中外一切優秀文化，都被當成封建主義、資本主義、修正主義的東西「革」掉。

茅于軾寫道：「中國幾千年積累的文化，理想，道德，藝術，全部被否定。可移動的古董，繪畫，雕刻，統統燒掉砸碎。對不能移動的建築物則推倒。」

十、毛的理論有極大欺騙性

茅于軾認為：「他的理論非常具有欺騙性，所以會有那麼多的人上當受騙。至今還有人高舉他的牌子做事。」

「究竟他的理論是對是錯？道理很簡單，改善人們的生活要靠發展生產，靠人與人斗怎麼能變富。所有遵從毛澤東理論的人，也許鬥得很開心（被斗的人可倒了霉），但是擺脫不了貧困。」

「他號稱一切是為了窮人，但他整死的人大部份是最窮苦的人。」

「他的政策絲毫也沒有改善貧苦人的生活條件，反而是讓他們陷入更悲慘的境地。所謂的一切為了窮人豈不是一種欺騙嗎？」

「二戰結束給世界帶來和平。戰敗國德國，日本，都變成了民主文明，繁榮幸福的國家。唯獨中國這個戰勝國卻陷入內部無窮無盡的階級鬥爭，造成人類史無前例的生命損失。「

十一、毛輸出革命製造死亡

茅于軾還談到：「毛澤東不但做到了在國內製造痛苦極大化，而且輸出他的理論，讓全世界都要殘酷鬥爭。他鼓勵在東南亞搞武裝革命，製造死亡。在馬來西亞，印度，泰國，菲律賓，緬甸，印尼，尼泊爾，斯里蘭卡，都有武裝叛亂。」

「他死後三十多年的今天遺留問題還有一大堆。印度的毛派有獨立的武裝，擁有兩億貧苦群眾的擁護，但是三十多年來貧困問題絲毫沒有改進。」

「搞得最慘的是柬埔寨。毛主席的好學生，波爾布特，遵從毛澤東的教導殺人無數，成為全世界近代史中殺人比例最高的人類滅絕案。」

十二、毛最後成了孤家寡人

毛一生鬥來鬥去，最後把自己鬥成了孤家寡人。

茅于軾寫道：」毛澤東的最後幾年裏，雖然身體完全不行了，但是腦子還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國家的領導權交給誰？在他心目中只有（他的妻子）江青最可靠。所以決定讓江青接班。但是他也明白江青結怨過多，無法獲得大多數人的同意，所以讓華國鋒協助江青。毛澤東一面對華國鋒說：你辦事，我放心。但是還說：有事找江青商量。」

「毛在他死前一年對他死後的國家領導人的安排是：黨主席，江青；總理，華國鋒；人大委員長：王洪文或毛遠新（毛的姪子）；軍委主席：陳錫聯。以後又改為黨主席是毛遠新。總之沒有超出他自己的幾個近親。」